北大荒的初春总带着股执拗的寒意,冰雪在日头底下化成细水,顺着地窨子的墙根蜿蜒流淌,在泥地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印记。林小野蹲在院子里打磨镰刀,晨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他身上,给沾满油污的工装镀上了一层金边。
“小林哥,你这磨镰刀的手艺比铁匠铺的师傅还地道!” 清脆的女声从院门口传来,小翠挎着竹篮走进来,辫子上还沾着几星草屑,“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新蒸的玉米面窝头,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林小野直起身,手掌在工装裤上蹭了蹭,露出一口白牙:“可算盼来热乎的了,天天啃冻窝头,牙都快硌掉了。” 他接过竹篮,指尖触到粗布包裹的温热,鼻腔里立刻钻进玉米面特有的香甜气息。
“魏珩哥呢?” 小翠往屋里瞅了瞅,没看见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身影。
“在屋里整理笔记呢。” 林小野扬下巴示意了下窗纸糊的房门,“这阵子不是要备考嘛,他说政治考点得反复看。”
话音刚落,房门 “吱呀” 一声开了,魏珩拿着本牛皮笔记本走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晨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映得柔和了些。看到院子里的两人,他脚步顿了顿,目光在林小野沾着铁锈的手上停了停。
“刚磨好的镰刀?” 魏珩走到近前,自然地接过林小野手里的家伙什,指尖拂过锋利的刀刃,“角度再修修,省力。”
“还是珩哥你眼尖。” 林小野嘿嘿笑着凑过去,浑然不觉自己鼻尖沾了点灰,“我总掌握不好打磨的力道。”
小翠在一旁看得直笑:“你俩这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干了多少年的老伙计呢。” 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掀开粗布露出暄软的窝头,“快趁热吃,凉了就硬了。”
三人正准备分食窝头,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马大娘裹着件打补丁的棉袄,拎着个布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小林在不在?大娘给你带好消息来喽!”
林小野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阵子马大娘总隔三差五地往知青点跑,每次来都眼神发亮地打量他,那架势活像揣着什么天大的好事。
“大娘您咋来了?快进屋坐。” 林小野赶紧迎上去,顺手想接过马大娘手里的布包,却被老人家灵活地躲开了。
“不坐不坐,耽误正事。” 马大娘摆摆手,眼睛在林小野和魏珩之间转了个圈,最后定格在林小野身上,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小林啊,大娘给你瞅着个好姑娘,保准你满意!”
果然来了。林小野头皮发麻,求助似的看向魏珩,却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大娘,我……” 林小野刚想开口拒绝,就被马大娘连珠炮似的话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嘛!” 马大娘拍着布包,声音洪亮得能传到隔壁院子,“这姑娘是公社书记的侄女,在供销社当售货员,吃商品粮的!人长得俊,辫子粗又长,还会针线活,娶回家保准不受罪!”
她打开布包,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花布衬衫:“你看这手艺,比城里姑娘都巧!人家听说你会搞发明,还会编东西,可稀罕你了,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石桌上的窝头还冒着热气,林小野却觉得脸颊发烫,舌头都打了结:“大娘,我…… 我还小,不想找对象。”
“小啥小?都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 马大娘瞪起眼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胳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人家姑娘条件多好,跟你站在一起那叫一个般配!等你考上大学,人家还能在城里给你搭个照应,多好的事!”
小翠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见林小野急得脸红脖子粗,悄悄拉了拉马大娘的衣角:“大娘,小林哥他们正忙着备考呢。”
“备考归备考,对象也得找啊!” 马大娘不依不饶,又转向一旁沉默的魏珩,“小魏你说说,大娘说的在理不?总不能让小林一辈子单着吧?”
魏珩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对上马大娘期待的眼神,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大娘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林小野现在确实以学业为重。高考在即,分心不得。”
“学业重要,终身大事就不重要了?” 马大娘显然没打算放弃,她把花布衬衫往林小野怀里一塞,“这是人家姑娘的心意,你先拿着!晚上好好想想,明天给大娘个准话!”
林小野抱着还带着体温的衬衫,像抱着块烫手山芋,急得直跺脚:“大娘,我真的不需要……”
“咋不需要?” 马大娘眉毛一挑,凑近了压低声音,“我都看出来了,你跟小魏天天形影不离的,可男人终究得有个家不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照顾你,小魏也能少操心不是?”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晨光落在地上的水洼里,映出晃动的树影,林小野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烫,下意识地看向魏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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