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的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最亮的北极星都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只有寨墙上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挣扎,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了望哨的骨笛突然撕裂夜空,那声音尖锐得像铁器刮过石头,一长两短的调子裹着颤音,在山谷里荡出层层回音——这是族里最紧急的信号,比前两日任何一次警报都要急促,连握笛的哨兵指尖都在抖,仿佛那笛孔里喷出的不是气流,而是恐惧本身。
韩小羽正蹲在老药婆的土灶前,往瓦罐里添柴。罐子里熬的是制毒箭的毒液,用曼陀罗根和黑寡妇蛛的汁液调成,冒泡的液体泛着诡异的墨绿色,散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气。听见笛声的刹那,他手里的柴禾“啪”地掉在草席上,指尖那枚青铜戒突然烫得像块刚从火里钳出来的烙铁,比上次赤毛山魈突袭时烈三倍,戒面雕刻的狼纹仿佛活了过来,细针刺般的灼痛顺着指节往心口窜。
“是‘山魈王’!”老族长的吼声撞开寨门,他手里那根盘着活蛇的蛇头杖在地上拖出一串火星,杖顶的蛇眼在火把下闪着竖瞳,“那畜生带了百十来只山魈,正往鹿角丛冲!”
韩小羽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灶沿上也没觉疼,抓起墙角那杆硬木矛就往寨墙跑。矛尖还沾着昨日斩杀山魈时的黑血,凝固成暗褐色的痂。爬上寨墙的木梯时,脚底的木板“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他刚站稳,就看见坡地下的黑暗里翻涌着灰黑色的潮水——那是山魈群,它们佝偻着身子,利爪刨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把钝刀在磨石头。
最前头那只格外扎眼。它比普通山魈高半个头,毛色泛着不祥的紫黑,额头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劈开又强行愈合,疤边的毛都竖着,像钢针似的。一对弯曲的獠牙从嘴角支出来,上面挂着半截没嚼烂的兽骨,涎水顺着骨缝往下滴,每跑一步,地面都跟着颤一下。这就是老人们说的山魈王,十年前叼走了族里三个孩子的恶魔,也是韩小羽记事起最恐怖的噩梦。
“它在试探工事!”老猎户蹲在箭垛后,弓弦拉得像满月,指缝间夹着三支淬了毒的箭,“看它往刺藤丛绕——那畜生记仇得很,知道去年咱们在鹿角丛设的倒刺最密!”
果然,山魈王突然一个折返,避开鹿角最密的区域,朝着转水渠的暗渠口冲去。那里的刺藤是前几日刚补种的,藤蔓还没爬满沟沿,露出半尺宽的空隙。它身后的山魈像得了指令,疯了似的往暗渠口扑,有的一头扎进壕沟,被沟底埋的硬木尖桩穿透胸膛,有的被两侧的鹿角勾住皮毛,疼得嗷嗷叫,却还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填,很快就在沟上堆出条血肉模糊的通路。
“火油!快泼火油!”张婶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怀里抱着的陶瓮已经空了两个,胳膊被飞溅的火星烫出一串燎泡,却还死死护着最后一瓮。几个妇人手忙脚乱地搬来梯子,站在寨墙上往下泼,火油遇着火星“腾”地窜起丈高的火墙,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
山魈群的冲锋被火墙挡了一下,可山魈王竟迎着火焰冲了过来。它用粗壮的胳膊拍打身上的火苗,焦糊的皮毛味混着毒液蒸腾的瘴气飘上来,呛得寨墙上的人直咳嗽。那畜生的皮肤像铁皮似的,火焰在它身上烧得噼啪响,它却像没知觉,只是瞪着那双充血的黄眼睛,一步步逼近暗渠口。
“它要破口了!”老族长的蛇头杖重重砸在寨墙的木板上,震得瓦片簌簌往下掉,“小羽!用你的气感!你炼气三层的‘透劲’,只有你能穿它的甲!”
韩小羽攥紧木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铜戒的灼痛顺着手臂往上窜,气感在丹田翻涌,像锅里沸腾的水。他想起老石匠教的“石缝劲”——去年看老石匠凿石头,遇到坚硬的岩层,从不是硬砸,而是顺着石缝找薄弱点,轻轻一錾就能裂开。此刻山魈王的喉咙正随着喘息开合,每一次吸气都露出里面的红肉,像块没烧透的炭。
“就是现在!”老猎户突然射出一箭,正中山魈王的左眼。那畜生痛得仰头嘶吼,喉咙张得更大了。韩小羽抓住这瞬间,突然从了望台跃下——不是直扑,而是借着寨墙木板的缝隙借力,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斜着飘向山魈王。
风在耳边呼啸,他看见山魈王的利爪已经搭上暗渠口的边缘,紫黑色的皮毛被火烧得卷曲,露出底下流脓的皮肤。硬木矛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顺着气感的指引,矛尖精准地扎进山魈王张开的喉咙。他特意拧了半圈,让矛尖顺着喉咙的弧度往里钻——这是老药婆教的,山魈的气管旁有根主血管,斜着扎三寸就能刺穿。
山魈王的吼声突然卡在喉咙里,黄眼睛猛地瞪圆,像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它抓着韩小羽胳膊的爪子力道大得像铁钳,骨头“咯吱”作响,可韩小羽没松手,反而借着它挣扎的力道,把木矛再往里送了半寸。气感顺着矛尖涌过去,像冰锥似的扎进那根主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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