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溃口洞开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墨衡的视线如刀锋般刮过那六道灰白身影——不是看人,是看“势”。归寂教团的净锈者每一步踏出,脚下木质地板便泛起一圈黑色涟漪,涟漪所及,活着的木纹迅速干枯、脆裂,发出类似古籍被焚毁时的噼啪细响。
为首者掌中的颅骨香炉,炉口暗红香火已凝成实质的雾蛇,蛇首昂起,分岔的信子是两缕不断扭动的锈色符文。
“生命余孽。”为首者的声音透过香雾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金属锈蚀的摩擦质感,“此地圣骸,当归于寂。”
话音未落,他身后最左侧的净锈者已然动了。
不是奔跑,是“滑行”——灰白长袍的下摆融化成铁锈色的黏液,贴着地板疾射而来,速度之快在空气中拉出一道腥臭的残影。袍袖中探出的不是手,而是一柄由无数锈蚀齿轮、轴承碎片焊接而成的扭曲长剑,剑锋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锈蚀吞噬。
墨衡没动。
他甚至连刀都未完全出鞘,只是右足微微后撤半步,脚掌踩进木质地板三寸——不是用力,是“生根”。暗银碎片在怀中滚烫震颤,将整个空间的应力分布如星图般投射进他的意识:脚下每一条木纹的走向,穹顶每一根气根的垂落角度,身后阿火和白丑的呼吸频率,乃至那柄锈剑刺来的每一寸轨迹——
都清晰如掌纹。
剑至喉前三寸。
墨衡动了。
不是躲闪,是迎着剑锋向前踏了半步。这半步踏得极其古怪——脚掌落地时并非垂直踩踏,而是以脚跟为轴旋转半周,整个人如风中竹竿般向左倾侧。锈剑擦着他右侧颈动脉掠过,剑锋削断几缕扬起的发丝。
而墨衡的右手,此刻才真正按上刀柄。
刀出。
不是劈砍,不是刺击,而是一记向上撩起的、弧度极小却极快的“剔”。
玉白色刀锋自下而上,精准地“剔”进锈剑剑身中段一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应力裂隙——那是无数锈蚀零件焊接时,因材质不同产生的天然弱点。
“叮——”
一声清脆如冰裂的鸣响。
那柄由数十个旧纪元机械残骸焊接而成的扭曲锈剑,竟从中断成两截。断口光滑如镜,隐约可见玉质刀锋掠过时残留的温润光泽。
净锈者前冲的势头未止,整个人如失控的攻城锤般撞向墨衡。墨衡却已借着那一刀上撩的反作用力,腰身如磨盘般旋转半周,左肘如枪,向后猛撞。
肘尖击中的不是肉体,而是净锈者胸口一块凸起的锈蚀护甲。护甲应声凹陷,但墨衡肘部传来的触感却令他心头一凛——那不是金属,更像是某种活着的锈,在受击的瞬间竟如软泥般向内收缩,化解了八成力道。
净锈者被这一肘撞得踉跄后退三步,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半人半机械的面孔。右半边脸是正常的中年男性五官,左半边却是锈蚀的金属骨架,眼眶处嵌着一颗不断转动血光的电子眼。
此刻那电子眼正死死盯着墨衡手中的刀。
“玉质……”金属摩擦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守树人’的血肉淬炼的刀……你是什么人?”
墨衡不答。
他右手刀锋斜指地面,左手已从怀中摸出暗银碎片。碎片表面的幽光倒计时下方,此刻正疯狂滚动着一行行扭曲的符文——不是文字,是这片空间的结构正在被锈蚀破坏的实时数据。
“白丑!”他低喝,“找到路没有?”
“在找!”白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这地方……到处都是‘临终剧’……三千人同时死去时留下的情感残渣……太吵了……”
此刻的白丑正跪在距离最近的一个晶体休眠舱旁,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他苍白眸子里倒映的不是现实景象,而是三千道重叠的、正在不断熄灭的生命之光。每一道光熄灭时,都有一段破碎的记忆炸开:
· 一个母亲最后抚摸腹中胎儿的触感……
· 一个老者默念毕生未完成的诗稿……
· 一对恋人十指相扣时指尖的温度……
三千种死亡,三千场无人观看的落幕剧,如海啸般冲进他的意识。
但他不能崩溃。
因为阿火需要他指路。
少年此刻正站在空间中央,仰头望着穹顶垂落的数十条气根。每一条气根末端卷着的种子,都在散发共鸣——不是对他手臂上的纹路共鸣,而是对他怀中的那片玉树叶共鸣。
“青蘅……”阿火喃喃自语,右手缓缓抬起。
他手臂上的淡金纹路此刻已蔓延至指尖,纹路深处隐约可见细密的、如古篆笔画般的碧色光丝在流动。随着他抬手,那些垂落的气根竟开始无风自动,如活蛇般缓缓下探,将种子递向他掌心。
“找死。”为首净锈者冷哼。
他手中颅骨香炉猛地一倾,炉内暗红香火如瀑布般倾泻而出,落地瞬间化作一片翻涌的锈色潮水,朝着阿火脚下漫卷而去。香火所过之处,木质地板寸寸化为黑灰,连空气中弥漫的生命气息都被“锈蚀”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尸骸腐败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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