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宴自回到皇宫之中,这六宫墙垣内,便平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这日,她掂着个彩穗蹴鞠路过御苑,远远便瞧见花丛里一道青碧色身影,正捧着把显然不合时宜的银剪,对付一丛过分恣意的粉芍药。
奇的是,那笨拙的剪子在她指间,竟像施了仙法,三下两下,便将横斜的枝桠料理得错落有致。
恰时一只墨蝶翩跹而至,不偏不倚,正落于她方才修剪过的花蕊上。
霎时间,十数只彩蝶相涌而来,绕着她与那丛花,织成一片流动的锦缎。她看得呆了,眸子里迸出稀罕的光彩,立刻丢了剪子,张开手臂便去扑那蝶群。衣袂拂过花枝,惊起碎瓣如雨。
话说回来,这青衣女子……
衣着并非宫装制式,通身的气韵,更非久居宫闱之人。
这深宫里的人,待得久了,魂灵里总会沁出一股子死气。有的藏得深,需得剖开温婉的皮囊,方能嗅见内里已与骨血相融的陈腐。
而眼前这人不同。
她袖口精致的莺鸟啄柳绣样随动作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出来—— 这女子竟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宫里从未有过的、山野清泉般的灵气。
她一时看得怔住。
那青衣女子恰在此时转过身来—— 乔清宴呼吸一滞,脑中只余一个念头:
这……莫不是哪位仙君座下的童女,误落了凡尘?
她看第一眼便觉得,如此美人,合该配她那龙章凤姿的太子哥哥!
一股没由来的冲动涌上心头,她迫切地想吸引对方的注意,要那双清凌凌的眼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她扬了扬秀气的下巴:“喂,那个……你是哪个宫的?”
“我么?”
花影扶疏间,那女子仿佛才发觉她的存在,闻声回眸。
面容映入灼灼花海,竟是人比花娇。
眉眼自有一般清灵之气,是标准的柳叶眉,眼尾却天然上扬,勾出一笔惊心的锋利。
好在通身的质朴气质将其压下,糅合成了一种清丽又柔韧的独特风姿。
清宴看得心口一跳,恍神间暗自琢磨:这眼尾的风情,竟有几分像她的太子哥哥。
只是太子哥哥不笑时眼神尖锐迫人,全凭那身温润气质才堪堪压下几分;眼前人却将这份锋利化成了雾里看花的朦胧。
眼珠滴溜溜一转,她计上心来。
既然寻不着太子哥哥,眼前这位……赐她个“太子姐姐”的名头,似乎也不错!
“你,过来陪我玩蹴鞠!”她昂起头,俏生生一张小脸在日光下白得晃眼,张扬伶俐的杏眼里波光流转;唇不点而朱,口若含珠,于娇憨中自生一股殊色无双的公主威仪。
一身杏子黄裙衫,更衬得她靓丽跳脱,宛若花丛中翩然欲飞的蝶。
也说不清是谁先走向谁。
空气中弥漫开芍药与百合的甜香,混着高处槐花清冷的气息,几种香味交织互补,竟达成一种诡异的平和。
待她回过神来,已与那美人并肩立在花荫之下。
“我不会蹴鞠。”
“你叫什么?”
“萦舟。”
“萦舟……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在哪儿当差?”
“我在华清宫,平日鲜少走动。唯在日光晴好时,才来此处绣些花样。”
清宴这才注意到她身侧搁着的绣绷,上面绷着个已完成大半的荷包,所绣图案,赫然是御沟边的百合,并几株芍药、牡丹。 原来她并非在赏玩,而是在此以针代笔,以线为色,将这满园芳菲“写生”入画!
她不禁惊叹出声,连带着对那精巧的刺绣也生了浓厚兴趣。
及至听闻萦舟自陈体弱,需静养少动,心底那点怜惜便如春草般冒了头,连说话声气都不自觉放柔了许多——
连说话声气都不自觉放柔了许多。然而不过片刻,她像是忘了这茬,注意力便被一只翩跹的凤蝶吸引,立刻恢复了那副咋咋呼呼的黄莺儿模样。
至于那个彩穗蹴鞠,早不知被她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初夏的风拂过御苑,送走小公主活泼的背影,也轻轻吹动着萦舟额前的碎发。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方才被公主笑声盖过的、胸腔里那点沉闷的悸动,此刻又清晰可闻。
她今日出门,原是因华清宫的宫人见日光晴好,便劝萦舟往御苑走走。
她在凉亭绣了半晌,直至眼眸被细密针脚磨得发涩,才起身活络筋骨。
目光掠过眼前花丛,虽则繁茂,却显匠气,想来打理宫人只求规整,不解其中雅意。
她原不想多事,记起初入华清宫时宫人传达的陛下口谕——“姑娘在此,一切自便”,方才取了随身的小银剪,只想略略调整几处不顺眼的枝桠。
谁知方才修剪停当,竟有蝶群闻香而至,萦绕不散。 见四下无人,随侍的宫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取茶点,她心下稍宽,便也纵容自己与蝶嬉戏了片刻。
这番玩闹,倒疏解了连日来盘桓在心的些许郁结。
自踏入这一方深阙,已是许久未曾这般畅快自在了。
而后,她便引来了一只真正活泼的小黄莺——那位殊色灵动的公主,绕着她,将她从衣袖上的莺鸟绣纹到眉眼,细细打量了半晌,真真是…可爱得紧。
她自然不会提及姓氏,而公主待她,亦无居高临下之态。
这八九分真心伴着一分有意无意的试探,恰如这初夏的风,暖得恰到好处,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乎界限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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