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岁末那场覆盖了整个滨江市的暴雪,仿佛也将“夜魔”带来的血腥与恐惧暂时掩埋了。随着时间无情地翻过1987年、1988年……日历一页页撕下,那个如同梦魇般的黑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没有新的袭击,没有新的割喉,没有新的血符号。持续数年的恐怖高压骤然松弛,留下的却不是安心,而是一种弥漫在城市上空、无人敢轻易触碰的、诡异的宁静。
专案组的办公室,显得空荡而寂寥。大部分警力已被抽调去处理其他日益增多的刑事案件,只留下老陈和包括小李在内的两三名骨干,还守着这堆积如山的卷宗。
“陈队,市局的意思……专案组是否可以暂时转入‘待命’状态?”小李拿着一份文件,语气犹豫地汇报。
老陈站在那块写满线索、画满关系图的黑板前,背影显得有些佝偻。黑板上,“眼皮耷拉”、“41码解放鞋”、“深蓝色工装”、“三角锉刀”、“机油/铁锈/塑料粉末”、“O型血”这些关键词,像一个个嘲讽的符号,凝固在那里。
“‘待命’?”老陈没有回头,声音干涩,“意思是,让我们承认失败?让那十五条人命,还有那些受伤的人,就这么算了?”
“可是,陈队,我们已经……”
“我知道。”老陈打断他,缓缓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我知道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但他一定还在滨江!他一定还在某个角落!这种扭曲的欲望,不可能凭空消失。他要么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迫使他必须停手的外部压力,要么……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用一种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式,继续生活着。”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逐渐恢复的生计,行人脸上似乎也重新有了笑容。“他在享受,”老陈低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小李,“他在享受我们的困惑,享受这种他制造了混乱后又亲手按下暂停键的控制感。这五年,不是结束,是他变态游戏的一部分。”
尽管老陈坚持,但现实的阻力越来越大。专案组名存实亡,每年仅能对积案进行有限的梳理和复查,无法再开展大规模排查。那件悬案,成了滨江市警界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成了老陈心头一根最深最痛的刺。
“哇——!”孩子的啼哭声在简陋但整洁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王卫东,这个在警方画像中“眼皮耷拉、眼神恶毒”的男人,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抱着他不到一岁的女儿小雅,脸上写满了与“夜魔”毫不相干的焦急与笨拙。
“哦哦,小雅不哭,不哭,爸爸在这儿。”他摇晃着手臂,声音是那种常见的、属于年轻父亲的温柔,与他作案时那沙哑的扭曲判若两人。
妻子张桂芹端着奶瓶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但看向女儿时眼神充满慈爱。她接过孩子,熟练地喂奶,哭声渐渐止息。
“厂里今天发了年货,我买了条鱼,晚上红烧。”王卫东搓着手,语气带着一丝讨好。他在一家规模不大、生产零部件的五金厂工作,并非警方重点排查的那些大厂。
张桂芹“嗯”了一声,没多说话。她是个相貌清秀但眉宇间带着些愁苦的女人。她和王卫东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当初图他老实、话少、有份正式工作。婚后生活平淡,直到女儿出生,才给这个家增添了些许活力。
王卫东看着妻子安静的侧脸,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依赖,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被深深压抑的躁动。他伸手想去摸摸女儿的脸颊,张桂芹却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接触。
王卫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那耷拉的眼皮掩盖下,一瞬间似乎有某种阴鸷闪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讪讪地收回手,转身去收拾桌子。
只有在这些独处的时刻,王卫东才能感觉到体内那头名为“欲望”的野兽在疯狂冲撞。那些黑暗中的追逐,利刃刺入肉体时的触感,受害者惊恐的眼神,鲜血的温热……这些记忆像毒瘾一样啃噬着他。但每当看到女儿纯真的睡颜,听到她咿呀学语,那股疯狂的冲动又会被强行压下去。他需要这个家,需要这份“正常”作为他扭曲世界的唯一锚点。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流淌。王卫东努力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但他扭曲的欲望需要出口。他开始在下班后流连于一些廉价的录像厅,看那些充满暴力和色情的片子。更危险的是,他偶尔会拿着家里不多的积蓄,借口加班,偷偷去找那些隐藏在城乡结合部的暗娼。
一次,他在混乱中,差点把对方当成他幻想中的“猎物”,动作粗暴得吓人,引得对方惊叫。他仓皇逃离,回到家时,妻子正在给他热晚饭。
“怎么这么晚?身上什么味道?”张桂芹皱着眉,打量着他。
“厂里机器坏了,抢修,沾了机油。”王卫东心跳如鼓,低头换鞋,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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