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如渊的恐怖灵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份源自更高生命层次的威仪与窒息感,却久久不散。
瘫软在地的驼山甲依旧瑟瑟发抖,将头颅深埋尘土,连呜咽声都细若蚊蚋。
废墟间扬起的尘埃在清冷的月光和远处零星的灵灯光芒下缓缓飘落,给这满目疮痍的景象蒙上了一层凄迷的纱幔。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半空中,随即缓缓降落。
当先一人,正是韩青的师祖,乱鸣洞真正的主宰——蛉螟子。
他依旧是那副平淡无奇的样貌,中等身材,穿着半旧不新的灰色道袍,头发随意用木簪挽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一个寻常修士。
但此刻,他仅仅是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废墟、伤者、瘫倒的巨兽以及拄刀喘息、脸色苍白的韩青,便自然而然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那份返璞归真般的淡然之下,是令人不敢直视的深不可测。
紧随其后的,是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的施安。
他显然已经提前用神识粗略扫过了现场,当亲眼看到自己苦心经营、代表乱鸣洞在总堂脸面的理事楼化作一片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看到地面狼藉的血迹和呻吟的伤者,看到那些瘫倒却仍有气息、明显被药物刺激过的驼山甲时,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被挑衅的屈辱,瞬间冲垮了他原本因面见祖师和太师祖而紧绷的神经。
蛉螟子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在韩青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此刻的状态和手中那柄燃烧着余焰的炽炎刀、以及悬浮在身侧警惕环伺的五只刺甲蚤微微留意,但并未多问。
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奇异的韵律,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心神不宁者的耳中。
就是这轻轻一声,那几头瘫软在地的驼山甲,眼中最后一丝残存的疯狂与赤红竟如同被清水洗涤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茫然的温顺和深深的恐惧。
它们挣扎着,顺从地、艰难地翻身站起,尽管身上带伤,动作迟缓,却不再有丝毫攻击意图,缓缓聚拢到一起。
仅仅依靠灵压和一声轻哼,便抚平了药物刺激下的狂暴兽性!这便是结丹修士的手段!
施安却无暇惊叹祖师的神通。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同喷火的刀子,狠狠扫向那些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却都缩在远处阴影中、满脸惶恐的守卫弟子和管事们。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尖锐,如同夜枭啼鸣,响彻在寂静的废墟上空:
“这——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指向那片理事楼废墟,手指都在颤抖:“理事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群畜生怎么会发疯?!还有——”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刺向那几个负责值守和阵法维护的弟子,“防御法阵呢?!为什么不开?!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啊?!”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下,蕴含着筑基修士的灵威,让那些守卫和管事们脸色煞白,浑身抖若筛糠,纷纷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却无一人敢抬头,更无人敢出声回答。
他们当然知道一些内情,至少知道冯九龄之前来过,支开了他们。
但他们更清楚冯九龄的阴狠毒辣和其背后的能量,此刻若是指证冯九龄,或许能暂时平息施安的怒火,但事后绝对会被冯九龄疯狂报复,死无葬身之地!
两害相权,他们只能选择沉默,将头埋得更低,用颤抖的身体表达恐惧与顺从。
施安见无人应答,更是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发作。蛉螟子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韩青,” 蛉螟子的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目光转向场中唯一站着、也是明显经历了战斗的当事人,“你来说说,方才此地,发生了何事?”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韩青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体,将炽炎刀收回储物袋,五只刺甲蚤也化作红光没入灵兽袋。
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对着蛉螟子和施安分别躬身行礼,然后开始叙述,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他从施安离开后,自己与冯九龄独处一室,冯九龄如何“劝茶”,自己如何拒绝,驼山甲如何“突然”惊乱,仆役如何来报,冯九龄如何催促自己同去查看而被自己以师命婉拒,冯九龄独自离去……一直说到那突如其来的皮囊袭击,粉末爆散,驼山甲撞楼,自己逃出,发现粉末似乎能吸引驼山甲,清身符无效,试图引开失败,目睹凡人惨状,最终决心停下抵挡……
他的叙述客观简洁,只陈述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实,没有任何主观臆测和情绪渲染。
对于那皮囊从何而来、粉末具体是什么、驼山甲为何偏偏只追自己、冯九龄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最关键、最可疑的环节,他点到即止,甚至略过不提,将判断的权利完全交给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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