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鼠车在宽阔得惊人的地下通道中疾驰。
这条被标记为“丙七”的鼠道,比韩青与李贡来时走过的“庚十六”号通道要宽敞数倍不止,地面平整如镜,两侧岩壁打磨得异常光滑,甚至每隔一段固定距离,便镶嵌着一块散发着稳定白光的巨型萤石,将前路照得亮如白昼,全然没有了之前穿行鼠道时的压抑与昏暗。
韩青与李贡所乘坐的交通工具,也迥异于来时那颠簸却别具风情的“僵尸轿”。
这是一辆造型奇特长厢车辆,车身由某种坚硬的暗色木材与金属混合打造,长约三丈,比凡俗的马车要长上近一倍,宽度也足以轻松容纳四五人并排而坐。
车轮并非木制,而是包裹着某种富有弹性的黑色胶质物,轮轴粗壮,显然是为了适应长途高速奔驰而特制。
拉车的也非马匹,而是四只体型壮硕如小象、肌肉贲张、皮毛油亮的巨鼠。
它们的眼睛猩红,巨口中流着涎水,套着特制的皮质鞍具,沉默地奋力向前奔跑,强健的四肢迈动间,带来稳定而强劲的牵引力。
驾驭这辆“鼠车”的,是一位化形化了一半的鼠妖太保。
他上半身已与人类男子无异,穿着社君祠统一的红色号衣,肌肉结实,但脖颈以上,依旧保留着明显的鼠类特征——尖吻、竖耳、覆盖着细密灰毛的脸颊,以及一双闪烁着精明与些许不耐光芒的黑色小眼睛。
他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鞭梢系着红布条的鞭子,不时在空中甩出“啪”的清脆炸响,催促着拉车的巨鼠,动作娴熟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鼠车在这平坦宽阔的鼠道中,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风声在车厢外呼啸,两侧镶嵌着萤石的岩壁化作飞速倒退的流光带,这速度,竟丝毫不逊于韩青乘坐过的、马七那艘耗费灵石的枯木梭,甚至在短程冲刺和稳定性上,犹有过之。
车厢内部颇为宽敞,装饰说不上豪华,却足够实用。
座椅上铺着厚实的兽皮,减震效果极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韩青斜靠在窗边,手肘支在窗框上,手掌撑着下巴,眉头微蹙,目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久久地凝视着对面瘫坐在柔软座椅里,一脸惬意哼着小调的李贡。
李贡此刻可谓是“满载而归”。
他不仅完好无损地要回了自己被扣押的所有僵尸和货物,身后车厢连接的小型货舱里,堆放的物资甚至比来时还要多出几成。
那是他从缺齿太保府上争取来的、价值不菲的“嫁妆”。
他腰间的储物袋更是挂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显然收获颇丰,直接让他本就殷实的行商家底又厚了数分,堪称一夜暴富,省去了几十年辛苦奔波。
韩青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两个时辰前,在缺齿太保那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李贡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演。
这家伙,简直是把他行商生涯中磨练出的所有脸皮、机变与口才,都在那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面对缺齿太保最初的雷霆震怒、揶揄嘲讽,乃至毫不掩饰的杀意,李贡非但没有丝毫畏惧退缩,反而将“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了巅峰。
他匍匐在地,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比亲孙子还亲,马屁拍得天花乱坠,从缺齿太保的威武雄壮,到其修为高深,再到其治家有方、门庭兴旺……
各种阿谀之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硬是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将一场兴师问罪的鸿门宴,渐渐扭转了风向。
他先是声泪俱下地“解释”那晚纯属醉酒误会,自己对小耳太保绝无轻薄之心,只有敬仰之情,虽然他当时根本不知道对方是雌性。
随即话锋一转,开始大谈特谈游尸门与社君祠联姻的美好前景,描绘了一幅两家通力合作、财源滚滚的宏伟蓝图。
最后,他才“小心翼翼”、“腼腆羞涩”地提出,既然已成一家,那被扣押的货物……是不是可以物归原主?
并且,为了彰显社君祠的豪迈与对他这“孙女婿”的重视,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就连原本坚决反对跨族通婚、担心污染鼠族血脉的缺齿太保,脸色都缓和了不少,似乎开始觉得,这个油嘴滑舌的人类小子,或许……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而当那位事件的主角——小耳太保,被侍女请出来与“未婚夫”相见时,韩青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那确实是一只体型肥硕、堪比小牛犊的巨鼠,皮毛是常见的灰色,因为尚未化形,五官与寻常鼠类无异,行为举止也带着鼠类的特征,若非事先知晓,任谁也无法从其粗犷的举止和洪亮的嗓音中,分辨出它的雌雄。
然而,李贡接下来的表演,更是让韩青和一旁的蕹石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只见李贡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深情的光芒,他快步上前,用他那能把死人说话的口才,开始当众对小耳太保进行深情告白。
什么“那夜虽醉,但太保您英姿飒爽的身影已深深印入我心”;什么“今日得见真容,方知何为鼠中翘楚,女中豪杰”;什么“能与太保您缔结婚约,实乃我李贡三生有幸,定当竭尽全力,助太保早日化形,携手共攀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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