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铁铸就的殿门被震开的刹那,裹挟着血腥气的风卷着碎雪灌了进来,撞得梁上悬着的青铜锁链叮当作响。陆景年反手将那柄淬了寒毒的短刃钉进身后刺客的肩胛,腕骨震得发麻,视线却死死锁着殿中高位上那个披衮冕的人影。
阶下的厮杀声浪翻涌,金铁交鸣的脆响里,夹杂着亲卫濒死的闷哼。方才还歌舞升平的紫宸殿,此刻已成了修罗场。碎裂的玉盏混着暗红的血珠溅在金砖上,洇出一朵朵妖异的花。陆景年靴底碾过一片染血的宫装裙摆,那是方才还在殿中起舞的舞姬,此刻早已没了声息,双目圆睁着,倒映着穹顶鎏金的蟠龙纹样,满是惊惧。
“沈将军好大的威风。”高位上的人终于开口,声音隔着层层殿宇的回音传下来,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那是新帝萧珩,登基不过三月,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俊,可眼底的冷冽,却比殿外的寒冬更刺骨。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御座扶手上的九龙浮雕,目光扫过阶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最后落在陆景年染血的甲胄上,“带着私兵闯宫,是觉得朕这个皇位,坐得不稳?”
陆景年咳了一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压下去,抬剑直指萧珩:“陛下登基三日,便削去镇北军半数兵权;七日,密诏暗杀驻守边关的副将;如今更是勾结北狄,欲借外敌之手,毁我大靖万里河山——这样的君,不忠不义,不配坐拥天下!”
他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甲胄摩擦声,紧接着,数十名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将沈砚棠团团围住。为首的是禁军统领卫凛,他曾是沈砚棠的副将,如今却手持长枪,枪尖直指昔日袍泽,眼底满是复杂:“将军,束手就擒吧。陛下说了,念在你曾镇守边关有功,若肯归降,可饶你不死。”
陆景年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无尽的悲凉。他想起三个月前,先帝殡天的那个雨夜,萧珩握着他的手,字字恳切:“沈将军,孤年幼,大靖的万里江山,还要靠你辅佐。”那时的少年,眉眼清澈,眼神里满是信赖。可谁能想到,不过百日,昔日的温情脉脉,竟成了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归降?”陆景缓缓抬眼,目光掠过卫凛,掠过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最后落在萧珩那张含笑的脸上,“我沈家世世代代,忠的是大靖的万里河山,是天下的黎明百姓,不是你萧珩这样背信弃义的窃国之贼!”
话音落,他猛地振臂,长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殿内的死寂。剑光过处,玄色劲装的侍卫惨叫着倒地,血溅三尺。卫凛脸色一变,挺枪便刺:“将军,休得放肆!”
长枪与长剑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沈砚棠的力道极大,震得卫凛虎口开裂,长枪险些脱手。两人曾是最默契的袍泽,如今却刀兵相向,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殿上的萧珩却仿佛没看见阶下的厮杀,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踱到栏杆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闹剧。他忽然抬手,示意身边的内侍呈上一个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枚虎符,通体莹白,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正是镇北军的调兵虎符。
“沈将军,你看这是什么?”萧珩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刺沈砚棠的心脏,“你的副将,昨夜已经将这虎符献给了朕。如今的镇北军,早已不是你沈家的私兵了。”
陆景的动作猛地一滞,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想起远在边关的副将,那个跟着他出生入死十年的兄弟,竟真的背叛了他。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卫凛抓住这个破绽,长枪猛地向前一送,枪尖擦着沈砚棠的肋骨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沈砚棠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在冰冷的殿柱上,咳出一口鲜血。
“将军!”卫凛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陛下说了,只要你肯放下武器,他可以放过你的家人,放过镇北军的弟兄们。”
陆景年的目光落在锦盒里的虎符上,那枚虎符,是他父亲临终前亲手交给他的,承载着沈家三代人的忠魂。如今,却成了别人手里的筹码。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边关的烽火,闪过将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闪过家乡父老期盼的眼神。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光芒。他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长剑拄地,缓缓站起身。尽管身形踉跄,却依旧如一株挺拔的青松,傲骨铮铮。
“卫凛,”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还记得,我们在边关立下的誓言吗?”
卫凛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长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殿外的风更急了,卷着碎雪,撞在殿门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亡魂的呜咽。萧珩站在高位上,看着沈砚棠决绝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知道,陆景年不会投降。
而这场宫变,不过是个开始。
大靖的万里江山,早已暗流涌动,只待一缕星火,便会燃起燎原之势。
而此刻的紫宸殿,便是那缕星火燃起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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