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这才松了口气,先前听闻“商贾之女”,她还以为儿子要打破规矩,如今听闻是为妾,倒觉得合理了些。
只是她仍有顾虑,指尖轻轻叩着桌面:“选妾倒也无妨,可商贾之女的出身终究是个坎,传出去虽不至于像正室那般惹非议,但若选得不妥当,也容易被人说闲话。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谢予意抬眼,眼底带着几分笃定,“是西市‘恒通记’何掌东的女儿。
前几日儿子去查粮行账目,见她在账台前核账,手指拨着算盘,报出的数字分毫不差,连库房里积压的陈米该如何折价、如何与粮商议价,都能说出三四种方案,比儿子手下的老账房还利落。
而且‘恒通记’在苏南粮道上颇有话语权,去年苏南闹粮荒,何掌东还帮着谢家调运了二十万石粮食,是个靠谱的人家。”
苏氏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帕子:“‘恒通记’的何掌东,我倒也听过几分名声,说他行事稳重、信誉好。只是这事终究要禀明你祖父,你也知道,老爷子最看重规矩,虽说是纳妾,可商贾之女的身份,他未必会轻易点头。”
提及谢国公,谢予意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谨慎:“儿子知道。所以想先跟娘说,再由娘陪着去见祖父。儿子也想好了说辞——正室选高门贵女,为的是谢家朝堂体面;纳妾选懂商之女,为的是谢家家业稳固。
两者并不冲突,反而能相辅相成。祖父向来看重谢家根基,想必能明白儿子的心思。”
他都这般说了,谢国公也就点头示意。最后去了张将军府上提亲,是张将军的嫡幼女。
……
——
暮春的凤仪宫小花园,日光揉碎在层叠的梧桐叶间,洒下细碎的金斑。
锦姝身着一袭烟霞色宫装,裙摆绣着暗银缠枝海棠纹,随着步履轻晃,漾开柔和的光泽。
秋竹稳稳扶着她的右臂,指尖轻轻拢着主子垂落的广袖,生怕晚风卷着凉意吹着她。
“娘娘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吧?”秋竹望着锦姝舒展的眉梢,笑着开口。
自打谢府两位公子的亲事有了眉目,锦姝便总借着问安的由头牵挂,如今日子落定,总算能卸下桩心事。
锦姝轻轻颔首,眼底浮着真切的暖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追问:“日子都掐准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定了。”秋竹连忙应道,声音里都透着轻快,“奴婢今早刚跟府中递消息的嬷嬷确认过,世子爷的亲事定在七月初六,是钦天监算的上等吉日,说是宜嫁娶、利前程;三公子的则在九月初二,前后差着一月余,正好能错开准备,省得府里忙乱。”
锦姝闻言,放缓了脚步,指尖轻轻拂过身旁开得正盛的芍药花瓣,柔滑的花瓣蹭过指腹,语气也郑重起来,“那便传我的话,让小厨房备些苏南新贡的糕点,挑两匹最好的云锦,再让内务府寻些成色好的珠玉首饰,凑成两份厚礼。谢家是我的娘家,这婚事上的体面,半分都不能少。”
话锋微转,她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苦了那两个姑娘。旁人只瞧见谢家的权势、两位公子的才貌,羡慕她们嫁得好,可谁又知道,大哥心里装着朝堂军务,三哥满眼都是田庄账册,对她们并无心悦之意?往后入了谢府大门,怕是要在深宅里,慢慢熬着这份冷清。”
秋竹听着,也跟着沉默片刻,随即又劝道:“娘娘也别太忧心了。谢家是先帝亲封的国公府,最讲规矩体面,即便两位公子心意淡些,该有的尊荣、该给的体面,绝不会少。两位少夫人出身名门,也懂这些道理,断不会受委屈的。”
锦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她的话,目光掠过苑中错落的宫灯,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道:“是了,婉妃那边如何了?陈太医今日去诊脉,可有说什么?”
秋竹摇了摇头,依旧稳稳扶着她,语气平和地回道:“婉妃娘娘那胎是头胎,身子金贵,陈太医说脉象平稳得很,胎气也足,只是嘱咐她少动气、多静养。
娘娘您放心,婉妃那头还有贺婕妤在一旁照料,贺婕妤心细,又是过来人,饮食起居都盯得紧,断不会出什么事。”
婉妃再怎么说也是王宫贵族出身。
宫里的规矩、孕期的忌讳,她心里都有数。虽说怕极了生产之事,但也不会懵懂无知,自会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
“那便好。”
她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些,“你回头再去趟太医院,跟陈太医说一声,让他多费点心,隔三差五就去给婉妃诊次脉,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来向我禀报。”
“奴婢都记着呢,待会儿回去就安排人去办。”
秋竹连忙应下,扶着锦姝继续沿着石板路往前走。
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卷起几片芍药花瓣,轻轻落在锦姝的宫装上,像撒了把碎粉,平添几分柔美感。
锦姝指尖刚触到廊柱上缠绕的藤蔓,心里还想着再绕去西跨院看看新栽的芍药,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梅心带着气喘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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