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忽然蹙眉,将手中宫册往小几上一放,玉指精准点在“颜贵人”那栏末尾的小字上:“你瞧,颜贵人本月的成衣份例,怎么少了一件藕荷色罗裙?”
她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明日一早就让内务府补做送来,顺便让梅心去趟内务府——这点子差事都办不明白,还敢私扣份例?再出这种错,就让她们卷铺盖出宫去。”
“哎,奴婢待会就去传娘娘的话。”秋竹忙躬身应下,可眉头仍没舒展,又往前凑了半步,“只是娘娘,如今宫里是真有些松散了。昨儿奴婢去御膳房传旨,瞧见小太监们蹲在廊下赌骰子;回来的路上,还见着内务府的宫女偷偷躲在假山后嗑瓜子——这般偷懒耍滑,怕是用不了多久,底下人就敢越发怠慢了。”
锦姝端起桌边的温茶抿了一口,茶盏碰到唇瓣的声响在静殿里格外清。
她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指尖摩挲着杯沿的缠枝纹:“宫里人多眼杂,一两个懈怠的难免有。你让总管太监去各宫走一趟,就说下月起要查‘宫规践行’,查到懈怠的,当月月钱减半,再犯的就罚去浣衣局当差。”
她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回宫册上,“先敲山震虎,若还有人不知收敛,再从严处置也不迟。”
说着,水仙便用一方青布帕子兜着个竹编细箩,脚步轻快地从殿外进来,帕子边角还沾着些清晨的露水,映得她鬓边的银花簪子亮闪闪的。
“娘娘,您快瞧瞧。御花园西角那架紫藤,今年开得可比往年繁盛多了,紫莹莹的像落了满架的云霞呢。”
水仙笑着福了福身,将竹箩轻轻搁在窗边的描金海棠纹小几上,指尖小心地避开花瓣,捻起一簇最饱满的递过去,“奴婢今儿个卯时初就去了,还叫了小厨房的两个小丫头搭手,专挑那刚绽开、带着晨露的摘,您闻,这股子清香味儿还没散呢,新鲜得很。”
锦姝伸手接了过来,指尖触到花瓣时,只觉软乎乎的。
她把花凑到鼻尖轻嗅,那股清甜里混着春日草木的气息,瞬间驱散了晨间的倦怠,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底也染了几分笑意。
“确实好看,这紫得透亮,比库房里那匹苏绣的紫藤罗裙还要鲜活几分。”说着,她轻轻捻着花瓣转了转,语气里带着点惋惜,“可惜这般好颜色,要是能用来做蔻丹,衬得指尖也这般紫莹莹的,该多好。”
“娘娘,紫藤花的色素淡,染在指甲上不显色,水洗两下就没了,怕是难成。”秋竹出声道,“您要是想再新染一次蔻丹,再等个把月,御花园的凤仙花就该开了,到时候奴婢挑那最艳的红凤仙,再寻些明矾来,能管上大半个月呢。”
“奴婢记得库房许还有些库存。”水仙想了回。
锦姝听了,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回竹箩里的紫藤花上,随口问道:“是了,你摘这么多紫藤花,总不是单拿来给我瞧的吧?要做什么用?”
“娘娘猜不着吧?”水仙眨了眨眼,伸手理了理箩中堆叠的紫藤花,把压得略扁的花瓣轻轻拨正,“奴婢前儿个去御膳房,见张厨子正用新鲜紫藤花做吃食,便多问了两句。
张厨子是丹州来的,说他们那边春日常吃这个,还教了奴婢两招新鲜吃法。”她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奴婢想着今儿花正好,就多摘了些,打算照着张厨子说的试试。娘娘晚些等着就是。”
说完,水仙又仔细把竹箩盖好,免得花瓣被风吹蔫,便提着裙摆快步下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娘娘您放心,奴婢定当仔细做,不让这好花儿糟蹋了。”
锦姝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紫藤花的清香,忍不住笑了:“我倒是真好奇。”
“娘娘哪里是好奇,分明是闻着花香就馋了吧?”秋竹端着刚温好的雨前龙井上前,眼底带着打趣的笑意,“方才您闻着紫藤花香时,喉结都悄悄动了一下,奴婢可都瞧见了。”
锦姝伸手轻拍了拍秋竹的手背,笑着嗔道:“你啊,越来越没规矩了,也敢拿我打趣了?”
话虽如此,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
——
三月的时候放了榜,谢予瑾春闱榜上有名,如今四月便是要殿试的。
殿试一日,三日后发榜中了榜眼,今年的状元郎又是寒门子弟。
可谓寒门出贵子。
锦姝手中的银剪正轻巧地铰断一枝开得过密的枝叶,听闻秋竹的话,剪子顿在半空,细碎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她转过身时,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连带着声音都比往日轻快几分:“四哥中了榜眼?想必府里少不得要摆上几桌宴席。”
她将剪下的花枝插进案头的霁蓝釉瓶里,指尖拂过花瓣上的晨露,说着便放下剪子,拿起丝帕擦了擦手,“随我去库房挑些东西。笔墨纸砚得用最好的,徽墨要那窖藏了三年的,湖笔得是善琏湖的贡品,还有上次江南织造送来的那套文房四宝,玉镇纸配着金星砚,正合四哥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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