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母妃。”二皇子礼身着宝蓝色绣云纹的小常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抬手作揖时,袖口垂落的银线流苏轻轻晃了晃。
他不过三岁有余,嗓音还裹着奶气,却硬是把礼仪行得一丝不苟,连腰间玉佩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瞧着倒比那些五六岁的小宗子弟还要规整。
徐妃斜倚在铺着孔雀蓝软缎的贵妃榻上,指尖捻着颗莹白的东珠,见他这模样,紧绷的嘴角才终于松了些,忙笑着朝他招手:“礼哥儿快过来,母妃瞧瞧这几日又长个儿没?”
她起身时,腕间金镯相撞,叮当作响,可眼底的笑意却没抵到深处。
二皇子小步挪到榻边,规规矩矩地站定,垂着脑袋抿紧了唇。
徐妃拉过他的小手,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掌心,却没多停留,直截了当地问:“昨日教你的可背熟了?”
二皇子的小手悄悄攥紧了衣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半晌才蚊蚋似的应:“儿臣……儿臣会背了。”
“既会背,便背给母妃听。”徐妃松开他的手,往后靠回软垫上,语气里添了几分不耐。
“白、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欲穷千里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涨得通红。
二皇子盯着地面上青砖的纹路,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明明昨夜奶娘还陪着他背到后半夜,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最后一句。
“怎么不背了?”徐妃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没等礼哥儿回话,她突然伸手,死死掐住了孩子细嫩的胳膊,指甲陷进皮肉里,“不是说会背吗?难不成昨日又偷懒去玩了?本宫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皇子,将来要争要抢的,怎能这般差劲!”
她的眼神变得凶戾,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晃动,映得脸色忽明忽暗,哪里还有半分嫔妃的温婉,倒像困在冷宫里许久的疯魔。
二皇子疼得身子一颤,却不敢挣扎,只把嘴唇咬得发白。
雪青吓得膝盖发软,手里的茶盏晃得茶水溅出。她不是第一次见徐妃责罚二皇子,可今日这般狠戾,还是让她心头发怵——上次有个小宫女劝了句“娘娘息怒”,就被杖责二十,发去了浣衣局,她哪里敢拦?
二皇子的眼眶很快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却死死憋着没掉下来。他记得母妃说过,皇子不能哭,哭了就是懦弱。
可胳膊上的疼越来越烈,像是有针在扎,三岁孩子的忍耐力终究有限,一滴热泪还是滚了下来,砸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母妃……儿臣没有偷懒……”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强撑着回话,“儿臣……疼……”
徐妃掐着他胳膊的手顿了顿,像是终于回过神。她突然松开手,把人搂进怀里,自己反倒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是母妃错了,母妃不该对你这么凶……可母妃也是着急啊,礼哥儿,你要是不学好,将来在宫里怎么立足?”
二皇子被她搂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妃的后背,小声问:“母妃……母妃掐得那么用力,母妃疼不疼吗?”
徐妃身子一僵,连忙推开他,没接话,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脸上忽然又绽开笑:“礼哥儿真是孝顺,还会疼母妃。那礼哥儿答应母妃,往后定要好好温习功课,不许再忘,好不好?”
二皇子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徐妃又叮嘱了几句“不许跟旁人说今日的事”,便让雪青送他回偏殿。
一进偏殿,礼哥儿再也忍不住,扑进奶娘怀里放声大哭。
奶娘张氏连忙把他抱到软榻上,解开他的衣袖,只见白嫩的胳膊上赫然印着几道青紫色的指痕,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渗着血丝,触目惊心。
张氏抱着他,喊着他的小名,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张氏今年二十六,自家儿子比二皇子还大些,可自从三年前抱过刚出生的二皇子,她就把这孩子当成了心头肉,连自家的儿子都排在了后面。
她拿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二皇子的胳膊上,药粉碰到破皮处,二皇子疼得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挤出个笑:“奶娘,我不疼,奶娘别伤心。”
张氏听得心都揪紧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是不疼,不过是怕她难过罢了。
——
慈宁宫这边,却是另一番暖意融融的景象。
锦姝扶着秋竹的手走进殿时,华阳长公主正坐在太后身边,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逗着殿里的小摆件。
“母后,锦姝。”华阳见了她,先起身给太后和锦姝请了安,随即快步走到锦姝身边,拉着她的手笑:“今早一进宫就听说锦姝有孕了,我特意让府里人把库房里的人参、燕窝都挑了最好的送来,明年我可就能当姑姑了。”
锦姝摸着还未显怀的小腹,笑着打趣:“才刚满一个月呢,你倒比我还急。”
太后坐在上首,手里转着佛珠,笑得眼睛都眯了:“哀家也盼着锦姝能生个嫡孙,最好比愿哥儿听话些——那小子上次来,差点把哀家的玉如意给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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