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当加代通过“投资而非击败”的战略,成功将惠州的本土枭雄陈泰整合进自己的商业生态后,“兄弟资本”的声望在珠三角达到了顶峰。他们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了当时亚洲最大的电子元器件集散地——深圳宝安。他们满怀信心地认为,凭借着资本与模式的优势,足以在这里复制甚至超越北京和惠州的成功。然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群真正的市场“野蛮人”。这群人,不讲理论,不信规则,他们只信奉最原始的商业丛林法则——极致的低价,和无情的绞杀。
1993年秋,深圳宝安,赛格电子市场。
这里是全亚洲电子产业的心脏,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焊锡和金钱混合的焦灼气息。数以万计的档口,如同密集的蜂巢,每天吞吐着价值数亿的电子元器件。这里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规则的真空地带。
在完成了对惠州市场的整合后,加代将“讯联在线”的全国扩张计划,提升到了集团战略的最高优先级。而拿下宝安这个电子元器件的“源头”市场,为BP机和未来可能的移动电话业务建立稳定的供应链,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兄弟资本”的会议室内,乔巴正在阐述他的“宝安攻略”。
“我们的计划,是成立一家全新的‘华强芯选’贸易公司。”乔巴指着一张巨大的市场结构图,“我们不再做简单的采购方,而是要成为一个‘标准制定者’和‘价值赋能者’。我们利用资本优势,直接与日本、台湾的上游芯片厂商签订大额采购协议,然后通过我们自己的质检和认证体系,为下游的中小工厂提供‘有质量保证’的、价格公道的元器件。”
“我们要用‘品牌’和‘信誉’,来对这个混乱、无序的市场,进行一次彻底的洗牌。”
这个计划,充满了V9.4风格的自信与优雅。然而,当他们的先头部队进入赛格市场进行初期调研时,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坚硬无比的墙。
“代哥,情况不对。”负责市场调研的戈登,带回了一份令人震惊的报告,“赛格市场,几乎所有关键的芯片、电容、电阻档口,都被一个被称为‘湖南帮’的商帮所垄断。”
“他们不像是公司,更像一个纪律严明的‘军事组织’。”戈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的所有档口,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开盘,报出的价格,永远比市场价低5%。下午四点,准时收盘,所有未售出的货物,立刻有专人回收,进行下一轮的资金周转。他们的效率,高得可怕。”
“我们尝试接触了几家上游的香港供货商,对方一听我们要进入宝安市场,都讳莫如深,直接拒绝了我们的订单。我们还试图从几个非‘湖南帮’的小档口采购,结果第二天,那几家档口就因为‘消防不合格’被市场管理处查封了。”
“降维打击?”白小航敏锐地问道,“他们用了什么先进的系统?”
“不,”戈登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他们用的,是最原始的系统——现金、同乡会和拳头。所有的交易,只用现金,从不留账本。所有的核心岗位,只用湖南老乡,外人根本进不去。谁敢挑战他们的价格联盟,第二天就会有‘麻烦’找上门。”
“一个用前现代手段,构建起来的、极致高效的‘商业绞肉机’。”左帅给出了定义,“他们的模式,完全建立在灰色地带之上:可能存在的走私行为,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成本优势;同乡会构建的封闭信任体系,极大地降低了交易成本;而隐性的暴力威慑,则清除了所有潜在的竞争者。”
乔巴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发现,自己那套关于“品牌”、“信誉”的打法,在这样一群只认“价格”和“现金”的“野蛮人”面前,显得如此不接地气。
“代哥,这仗……不好打。”乔巴第一次在战略层面,感到了棘手,“他们已经把‘价格’这个武器,用到了极致。我们任何试图建立新规则的努力,都会被他们用最简单、最粗暴的低价策略,直接摧毁。”
加代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赛格市场那片涌动的人潮。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生意,这是两种商业文明的正面碰撞。一方,是相信规则、信誉和长远价值的“海洋文明”;另一方,是信奉暴力、垄断和短期利益的“大陆文明”。
“他们有弱点吗?”加代平静地问道。
“有。”白小航的屏幕上,已经构建出了“湖南帮”的商业模型图,“他们的模式,有三个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
“第一,**品控黑箱**。为了追求极致低价,他们大量采购来自香港的、未经正规报关的‘水货’,甚至是拆机件。质量极不稳定,如同在开盲盒。对于那些只需要低价的小作坊来说,这没问题。但对于我们未来要合作的正规大厂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
“第二,**税务风险**。全现金交易,无票据往来。这在草莽时代可以野蛮生长,但随着国家税收制度的完善,这等于是在头顶上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被税务稽查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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