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垢的手掉在地毯上,手指摊开,掌心朝上。
许嘉竹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这家伙也是这样伸着手,笑嘻嘻地递来一块包子。那会儿她刚偷完厨房的馒头,正被执事追得满头灰,躲进柴堆里喘气。他翻墙进来,月白袍子一尘不染,说:“姐姐,给。”
她当时骂他有病,“谁是你姐姐?”
现在她想抽他。
但她不敢动。
她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凉的。没有心跳。她咬破自己手指,血滴在他心口那道旧伤上。以前只要血契还在,哪怕人快死了,纹路也会亮一下。可这次什么都没有。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反应。
第三次,她几乎是按着伤口蹭,血糊了一片,玉牒安静得像块死石头。
“行。”她哑着嗓子,“你真死了,我认了。”
头顶的星图还在。
光柱已经弱了很多,但那些星星没散。她抬头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南湘镇的夜空。小时候每晚睡觉前,猴群都会围着她跳一种怪舞,尾巴指着天,吱哇乱叫。她不懂,只觉得好看。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抱着她逃出皇宫那晚的星空。那一夜下了红雨,她被扔进山林,是猴群把她叼走的。
原来从那时候起,命就定了。
她低头看他。脸白得不像活人,嘴唇发青,睫毛上还沾着刚才她甩上去的眼泪。她伸手抹了下,结果手抖得厉害,差点戳到他眼睛。
“你说要并肩?”她声音有点崩,“你现在躺我怀里算什么?你不是最怕死吗?小时候我拿刀比划你脖子,你都能吓哭,现在倒敢往上撞?”
没人回她。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冬天。她在后院练轻功,踩断三根竹子,摔得屁股开花。他蹲在墙头嗑瓜子,笑得前仰后合。她说你再笑我就把你推下去,他立马收声,跳下来扶她,嘴里还念叨:“姐姐疼不疼?”
她踹他一脚,“少套近乎!”
他嘿嘿笑,“我不套,我是真心疼你。”
那时她不信。
现在她信了。
可人没了。
她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他的头靠在她肩膀上,身子已经冷了大半。她把自己的脸贴过去,温度一点一点往下掉。
“你以为用一条命就能让我听话?”她冷笑,“你以为牺牲自己,我就得乖乖坐上这个位置?”
她停了一下,声音低下去。
“可你忘了……我许嘉竹从来就不听安排。”
龙椅扶手上,那圈血红色的纹路开始褪色。一开始是一点点剥落,像晒干的墙皮,后来整片往下掉,最后只剩一道浅印。她伸手摸了下,冰凉。
双生血契,断了。
她坐直身体,一只手环着他,另一只手按在龙椅扶手上。
“你说过要共治天下。”
“你食言了。”
“那我就一个人治。”
“不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我娘。”
“为了墨书烧伤的背。”
“为了玄冥瞎的那只眼。”
“为了所有被你们这些疯子踩在脚下的命。”
殿外鸡叫第二声了。
天快亮了。
她没动。
她就坐在那儿,抱着他,看着殿门的方向。
第一缕光从天窗斜照进来,落在她脚边。灰尘在光里飘,像细小的虫子。
她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个被人推来搡去的暗卫,也不是躲在竹林里偷包子的小丫头。她是许嘉竹,是这江山唯一的主。
她低头亲了下他额头。
冰的。
“你烦死了。”她说,“临死还要给我留个烂摊子。”
她把他放平在龙椅上,盖上自己的外袍。动作很慢,像是在安置一个睡着的人。
然后她站起来,一步跨下龙椅台阶。
脚落地时,听见“咔”一声。
低头看,踩到了一片碎玉。是玉牒边缘崩裂的残片,沾着干掉的血。
她没捡。
她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
转身回去,把匕首从腰间抽出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你还欠我一顿包子。”她说,“等我忙完,给你烧一笼。”
说完她再没回头。
走到殿门口时,阳光正好照进来一半。
她抬手挡住光线,眯眼看外面。
宫道空着,没人。
风很大,吹得她衣角啪啪响。
她站了几秒,抬脚迈出去。
身后金銮殿静静的,只有星图还挂在顶上,像一场醒不了的梦。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龙椅底下。
和另一个影子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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