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紫黑色的泥上,许嘉竹的手指抠进土缝。那血还没干透,黏在指甲缝里,带着铁锈味。她没甩,也没擦,只把匕首从腰间抽出来,刀尖朝下,插进井边松动的泥土。
西侧排水渠的盖板早就被人掀开了一角,锈迹斑斑的铁条翘着,像狗啃过的骨头。她钻进去的时候肩膀蹭到了霉斑,衣服发出窸窣声。她停了三秒,耳朵贴地听动静。主殿方向没传来脚步,死士影应该还在里面搜人。
她爬得很快,四肢贴地,像小时候在山林里追兔子那样。金手指启动了,脑中自动标出前方两米有塌陷,她偏身绕过,膝盖压碎了一块枯叶堆下的瓦片。她皱眉,这声音太响了。
前面出现一道断墙,墙根处长满了藤蔓。她扒开藤条,看见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七宫档案里提过,这是“囚后之印”。她心跳快了一拍。
枯井就在下面。
她跳下坑,用匕首撬开石板边缘。底下是空的,风从缝隙往上吹,带着一股腐臭和药味混在一起的气息。她趴下去,耳朵贴住小孔。
里面有呼吸声。
很轻,一断一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她立刻压低声音:“里面的人……可是陆昭华?”
井底静了几秒。
一只干瘦的手慢慢从小孔伸出来,指尖发紫,指甲断裂。那只手抖得厉害,却一直往外探,好像怕错过什么。
许嘉竹一把抓住。
手猛地一颤。
“谁……找我?”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许嘉竹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她咬住嘴唇,把眼泪憋回去,嗓音有点抖:“是我,嘉竹!娘,我是嘉竹!”
那只手突然用力回握,力气大得不像个病人。
井底传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嘉竹?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我的孩子……你还活着……”
“我在。”她声音发紧,“我来接你走了。”
“别管我!”陆昭华突然急了,手拼命往外推她,“快走!丽嫔设了局,她们知道你会来!死士影已经到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许嘉竹冷笑一声,把匕首狠狠插进土里:“我不走。”
她开始挖。
一铲一铲地刨,动作快但不出声。土块堆在旁边,越来越多。她的手腕酸了,虎口发麻,可没停。肩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像有根针在里面来回戳,她也不管。
“我找了你十四年。”她一边挖一边说,“走过千山万水,跳过悬崖深潭,不是为了听你说‘快走’两个字。”
井底沉默了。
过了几秒,那只手又伸了出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冰凉。
许嘉竹愣了一下。
“娘,你的手好冷。”她说。
陆昭华轻轻笑了声:“心死了,手就冷了。可现在……好像有点热了。”
许嘉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墨书的黑血还在,蹭在石头上,留下一道暗红印子。她没去擦,反而把手按在封井的巨石上,用力推了一下。
纹丝不动。
这石头少说得有几百斤,上面还浇了水泥,根本不是靠蛮力能搬开的。她喘了口气,额头冒汗,脑子飞快转。
她摸了摸腰间的九节鞭,又看看匕首。硬撬不行,得找支点。她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根倒塌的房梁,半埋在土里,一头露在外面。
她起身跑过去,双手抱住木头用力拖。木头卡在地里,拽不动。她吐了口唾沫在手掌上,重新抓稳,腰腿同时发力,终于把它拉了出来。
她扛着木头回到井边,一头抵住巨石下方,另一头垫上几块碎砖,做成简易杠杆。她站上去试了试,石头晃了一下。
有戏。
“娘,我找到办法了。”她回头对小孔说,“等我把这石头撬开,你就安全了。”
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嘉竹……你瘦了。”
许嘉竹一怔,差点从木头上摔下来。她稳住身体,低头笑了一下:“我天天吃馊饭,还能胖?山上那几年,饿得连树皮都啃过。”
“小时候你最爱吃桂花糕。”陆昭华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我让御膳房每天做一碟,你抱着盘子坐在门槛上吃,吃得满脸都是。”
“你还记得啊?”许嘉竹也笑,“我记得。那天你还骂我,说公主不能坐门槛。”
“你是公主。”陆昭华轻声说,“我的女儿,天生就是公主。”
“我不想当什么公主。”她摇头,“我只想把你救出去。”
她重新站上杠杆,双脚分开,身子下沉,慢慢施力。木头发出吱呀声,石头微微上抬。她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一点一点把力量加到极限。
“咔”的一声,石头移开了一指宽的缝隙。
光从缝隙照进去,井底有了点亮色。
“娘!你看!”她激动起来,“快了!只要再撬一次就能打开!”
“嘉竹。”陆昭华忽然叫她名字。
“嗯?”
“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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