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竹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躺在灌木丛里,脸上全是干掉的血和泥。树枝划破的地方结了痂,一动就扯着皮疼。她想坐起来,膝盖一软,手撑在湿叶子上打滑。
远处有狗叫。
还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立刻不动了。耳朵竖起来听。风从坡下往上吹,带着火把烧焦的味道。有人提着灯在找她。
她爬。
不是站起来跑,是像小时候那样,四肢贴地,一点一点往树根后面挪。她的手掌被碎石磨破,但她没停。等到背靠上一棵老树,她才慢慢抬头。
那棵树很高,枝杈多。她盯着看了三秒,然后伸手去够最低的那根。
脚蹬地,手拉树干,整个人往上蹭。她的动作很慢,衣服被荆棘勾住两次,但她咬牙没出声。爬到一半,她听见下面传来脚步声。
两个男人冲上山坡,手里拿着棍子和绳索。一个矮胖,一个瘦长。瘦的那个牵着狗,狗鼻子贴地猛嗅,在她摔下来的地方转圈。
“在这儿!”矮胖子喊,“血迹都还没干!”
许嘉竹屏住呼吸,手指抠进树皮缝里。她不敢低头看,怕头发掉下去。她的腿在抖,但她死死夹住树干。
风忽然变了方向。
树叶哗啦响了一下。
狗猛地抬头,朝树上看。
她立刻不动了。连睫毛都不眨。
矮胖子举起火把照了一圈:“没人,树上能藏什么?猴子都不住这儿了。”
“可这味儿……”瘦子皱眉。
“摔成肉泥还能有味儿?”矮胖子啐了一口,“头都被撞烂了,早喂野狗了。走吧,回去交差。”
他们转身走了。狗被拽着脖子离开,还不停回头。
等声音彻底消失,许嘉竹才敢喘气。她呼出一口气,结果喉咙一松,差点咳出来。她赶紧捂嘴,指甲掐进自己嘴唇。
过了好久,林子里只剩风声。
她靠着树干滑下来,坐在落叶堆里。
她想哭。
但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于是她只能低低地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眼泪顺着脸上的伤往下流,混着泥变成黑水。她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猴叫。
她猛地抬头。
树冠晃动,几条黑影跃过枝头,速度快得看不清。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动静。树叶沙沙响,树枝咔嚓断,一群猴子从高处跳下来,围成一圈把她圈在中间。
她吓坏了,往后缩。
一只老雄猴站在最前面,毛发灰白,肩膀比别的猴子宽。它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鼻子抽了几下。
接着,一只母猴从后头挤进来。
它走路有点跛,左腿使不上力。但它走得很快,直接冲到许嘉竹面前。
它蹲下,闻她的袖子。
又闻她的头发。
再闻她破掉的手掌。
然后它抬起头,眼睛红了。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像是哭,又像是吼。其他猴子全都低下头,手臂垂下,像是在行礼。
母猴一把抱住她。
力气大得让她喘不过气。它的毛很粗,蹭得她脸疼,但它抱得很紧,像是怕她再丢一次。
许嘉竹愣住。
她看着这只猴子的脸,忽然觉得熟悉。
这不是第一次见它。
这是当年叼她回山洞、用奶喂她的那只。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她抬手,轻轻抱住它。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别人。
老雄猴叫了一声,转身就走。其他猴子立刻跟上。母猴拉着许嘉竹的手,硬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她站不稳,母猴就架着她胳膊,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们穿过一片密林,爬上陡坡,最后来到一处岩洞前。洞口长满藤蔓,里面黑乎乎的。母猴拍了两下胸口,带头钻进去。
洞内比外面暖。地上铺着干草和树叶,角落堆着果子和坚果。几只小猴子在打闹,看见她进来,全都停下来看。
母猴推她坐下,然后翻出一块干净的布,撕成条。它抓起许嘉竹的手,检查伤口。发现她掌心破了,立刻去外面摘了片叶子嚼碎,糊在她手上。
那叶子凉凉的,不疼了。
母猴又指了指她膝盖,意思是那里也要处理。许嘉竹点点头,自己卷起裤腿。母猴采来另一片叶子,包上她的擦伤,再用藤条绑紧。
做完这些,母猴拍拍她肩膀,转身去捡树枝。
它在地上插了几根粗枝,又横着搭细枝,最后用藤蔓缠住,做成一个架子。然后它示意许嘉竹看。
许嘉竹明白,这是教她搭窝。
她学着做。
手笨,枝条总是散。有一次还被刺扎了指尖,血冒出来。母猴立刻停下,帮她吸掉血,再重新示范一遍。
第三次,她终于搭成了。
不大,但能躺下。
母猴点头,从旁边拖来一堆干草,塞进窝里。晚上睡觉时,它自己睡在窝边,尾巴盖在许嘉竹身上。
半夜,许嘉竹醒了。
她做了梦。梦见马车翻了,女人压着她,说“别怕”。可下一秒,女人不见了,她一个人躺在冷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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