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这两个字从墨臻齿间蹦出时,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猛地抬头,原本微垂的头颅骤然扬起,玄色僧袍因这剧烈的动作猎猎作响。金瞳中翻涌的不再是战斗时的锐利,而是掺着怒火的猩红,如两簇烧得正旺的炭火,直直刺向云端的观音,没有半分佛门弟子的恭顺,唯有对冤魂的悲悯与对不公的愤懑。他往前踏了半步,脚下的黑泥被踩得“噗”地一声,泥水溅起,沾在他的僧鞋上也浑然不觉,语气里的锐利如出鞘的利刃,直戳核心:“菩萨常言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那些被它活生生吞入腹中的孩童,连喊一声‘救命’的余响都没留下,又有谁来给他们赎罪的机会?”
他抬手,金箍棒的金光顺着他的指尖漫出,指向泥中瑟缩的金鱼精,又猛地转向岸边哭红双眼的百姓,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周遭的芦苇都簌簌发抖:“它不是懵懂的山精,日日听菩萨讲经,怎会不知吸食童男童女是滔天罪孽?它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一己修为,眼睁睁看着陈家庄的父母哭断肝肠,看着孩童的魂魄在这通天河里哀嚎,这般蓄意作恶,绝非一句‘一时糊涂’就能轻描淡写!”
墨臻的胸膛剧烈起伏,金瞳死死锁住观音,字字如重锤砸在人心上:“菩萨要带它回南海,囚于莲池诵经百年——可莲池的清苦,比得上稚子入腹时的剧痛吗?经文的慈悲,抵得过数十个家庭的破碎吗?若今日仅凭‘赎罪’二字便饶过它,那些漂浮在河面上的冤魂如何安息?那些失去孩子的百姓,又如何再信佛法公正,信世间有善恶报应?”他的质问如连珠箭,每一句都戳在“慈悲”与“公道”的天平上,让岸边的百姓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附和起来。
墨臻的话刚落,八戒就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往前蹦了一大步,肥硕的身躯震得脚下黑泥都颤了颤。他一把拽过身边的老汉,粗短的手指死死指着老汉布满泪痕的脸,嗓门比通天河的浪涛还响,对着云端的观音吼道:“大师兄说得半点没错!菩萨您瞧瞧这老施主!”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唾沫星子随着怒吼喷溅在身前的泥地上,“他那才八岁的小孙子,前几日刚被这孽畜拖进河里,连尸骨都没找着!您看他这眼睛,哭了三天三夜,红肿得像烂桃,快瞎了一半了!”
说着,他又猛地转身,九齿钉耙往泥地里狠狠一戳,“当”的一声震起碎石,指着远处被洪水冲垮的村落残影,怒目圆睁:“还有那些百姓!房子被河水泡塌,田地被泥沙埋了,有的人家连锅碗瓢盆都被冲得没影,如今只能睡在破庙里啃树皮!他们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
他越说越气,圆胖的脸涨得发紫,粗短的胳膊抡得像风车,指着泥中瑟缩的金鱼精骂道:“这妖物吞吃孩童时眼都不眨,如今一句‘忏悔’就想脱罪?没门!今日必须让它以命抵命,扒了它的鳞、抽了它的筋,才能告慰那些冤死的孩子,才能给陈家庄的百姓一个交代!不然俺老猪第一个不答应,就算追到南海,也得讨个说法!”
唐僧夹在云端菩萨与岸边激愤的师徒、百姓之间,整个人都似被两股力量拉扯着,身形微微晃动,脸色比通天河的水还要凝重。他双手合十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佛珠在掌心滚过一圈又一圈,冰凉的木珠触感也没能压下心底的焦灼。先是抬眼望向云端的观音,慈眉下意识地舒展开些许,眼底满是对菩萨的敬重,可刚要开口,目光又扫过身旁怒目圆睁的墨臻、气得跳脚的八戒,最后落在岸边老汉那张泪痕交错的脸和百姓们通红的眼眶上,眉头瞬间又拧成了死结,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才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禅袍下摆扫过湿泥,缓步走到空地上,对着祥云的方向深深躬身,脊梁弯得极沉,几乎要触到地面,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与纠结:“菩萨,弟子自西行以来,日日蒙您庇佑,对您的慈悲心怀深信不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见八戒攥紧钉耙的手又紧了几分,连忙补充道,“可悟空与八戒所言,绝非无礼抱怨——您往下看,陈家庄数十孩童葬身妖口,他们的父母哭干了眼泪;良田被淹、家园尽毁,百姓们连隔夜粮都难寻。”
他直起身,双手依旧合十,目光恳切地望向观音,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这金鱼精虽承您莲池恩泽,却造下如此滔天杀孽。您若轻将它带回南海赎罪,弟子固然知晓是佛法慈悲,可那些冤死孩童的魂魄难安,失去亲人的百姓也难消心头之痛。到那时,不仅平不了众怒,怕是还要寒了这一方百姓对佛法的敬畏之心啊。”话音落下,他再次深深一揖,禅杖斜斜拄在泥里,支撑着几乎要脱力的身躯,遮住了眼底的无奈。
观音望着众人激动的神情,又看了看下方哭红双眼的老汉,轻轻叹了口气。她用杨柳枝蘸了点净瓶水,洒向通天河面,瞬间驱散了河上的阴寒:“贫僧知晓诸位心有不平。这样吧,贫僧先以净水滋养陈家庄的土地,让被淹的良田重焕生机;再以佛法超度冤死孩童,引他们入轮回善道。至于金鱼精,贫僧带回南海后,不仅囚于池底诵经,每日还要以金针刺其灵识,让它时刻铭记所犯罪孽。百年之内若有半分悔意不诚,便废去它所有修为,打入畜生道,永世任人捕捞,以此偿还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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