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西山深处，龙渊工坊的核心区域弥漫着浓烈而独特的刺鼻气味。
这里并非生产枪炮的轰鸣之地，而是帝国火药配方的诞生与守护之所。
吴宸轩穿着特制的防尘服，在格物院首席火药技师刘老五和黑冰台统领吴忠的陪同下，亲自视察最关键的环节——硝石提纯。
巨大的砖窑内，火焰熊熊。
窑体被巧妙地划分为九个区域，如同九宫格（九宫焙烧法），温度由外向内逐级升高。
“元帅请看，”刘老五指着窑内不同区域的矿石，“外层文火，驱除硫磺杂质；中层烈火，逼出石盐；最核心处需猛火，方得硝晶析出！此法反复试验，比旧法所得硝石，纯度提升两成不止！”
他小心翼翼地从窑心取出一些刚刚凝结、洁白如霜的晶体。
吴宸轩捻起一点，感受着指尖的冰凉与颗粒感，微微颔首：“威力如何？”
“回元帅！”刘老五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以此硝石配以元帅改进的颗粒火药，燃烧更迅捷，烟雾更少！同等装药量下，新式燧发枪射程可增十五步，火炮射程增五十步！开花弹炸裂威力提升三成！尤其适合水师舰炮！”
他顿了顿，补充道，“且发火更为稳定，雨天潮湿影响大大降低！”
威力提升的代价，是空前绝后的保密枷锁。
吴宸轩的目光扫过这片与世隔绝的区域，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
“传令！”
“一、即日起，所有硝石矿开采权收归工部格物院专营！凡硝石矿场，无论大小，一律由讨虏军精兵驻守！矿工只许招募三代清白百姓，需邻里保甲联保！矿工入矿前，需在左臂刺‘火’字标识，终身不得离开矿区范围！凡擅离者，视为通敌，立斩！”
“二、硝石提纯工序，拆分为‘焙烧’、‘析晶’、‘研磨’、‘混配’四区！各区匠人不得串岗，技艺不得交流！各区匠人及其家眷，全部迁入西山深处新建‘龙泉西堡’，由黑冰台内监卫统一监管！堡内施行‘分区居住’，严禁各区匠人接触！”
“三、‘九宫焙烧法’核心参数及颗粒火药配方，列为‘天字第一号’绝密！由刘老五总掌，每道工序仅限三人知晓关键步骤！凡试图记录、传播、偷学者——”
吴宸轩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一经发现，无论何人，无论缘由，诛九族！挫骨扬灰！”
“四、命黑冰台‘异族甄别科’，向所有已知硝石矿脉及周边城镇增派密探！凡有形迹可疑、试图窥探矿场或接触匠人者，可先行锁拿，严刑拷问！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命令如同无形的铁幕，瞬间笼罩了帝国的硝石命脉。
龙泉西堡如同巨大的隔离区拔地而起，高墙深垒，岗哨林立。
矿工们赤裸着上身，在讨虏军士兵冰冷的注视下，推着沉重的矿车进入幽深的矿洞。
他们的手臂上，新刺的“火”字墨迹未干，象征着终身囚禁的开始。
提纯工坊内，工匠们各司其职，在沉默与压抑中重复着枯燥的工序，彼此间不敢多言一句，眼神麻木而警惕。
然而，巨大的利益如同诱饵，总能引来逐臭的蝇虫。
甘肃张掖，一处新探明的硝石矿外围集市。
一个穿着华夏服饰却有着明显异域轮廓的商人彼德罗夫（实为沙俄密探），正试图用重金收买一名矿工头目李大石。
“李头儿，只要你告诉我，他们用的那种白色硝石是怎么弄出来的……”彼德罗夫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些，只是定金。事成之后，保你全家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李大石看着那袋银子，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浮现出矿场入口悬挂的几具因试图逃跑而被剥皮风干的尸体，还有手臂上隐隐作痛的火字烙印。
他猛地摇头，声音带着恐惧：“不……我不敢！元帅的规矩……要诛九族的！你走吧！”
彼德罗夫不死心，压低声音：“怕什么？只要做得隐秘……”
话音未落，几个看似寻常赶集的“路人”突然暴起！
一人闪电般捂住彼德罗夫的嘴，另一人反剪其双臂，第三人迅速搜身，从其贴身衣物夹层中搜出一张绘制着矿洞简易路线图的油纸！
“黑冰台办事！带走！”为首的暗卫千户冷笑一声。
李大石吓得瘫软在地，连连磕头：“官爷！官爷！小的没答应！小的没答应啊！”
暗卫千户冷冷瞥了他一眼：“算你识相！滚回去干活！今日之事，敢吐露半个字，后果自负！”
消息和搜获的证据迅速呈报吴宸轩。
看着那张简陋却指向明确的矿洞图，吴宸轩眼神冰冷。
“看来，沙俄毛子比红毛夷更惦记我们的火药。”
他转向吴忠，“告诉吴忠，不必押回北京了。就在张掖城外，寻个显眼的地方，让这个毛子尝尝‘凌迟’是什么滋味。让所有矿工轮流观看行刑！还有那个李大石……”
他顿了顿，“虽未成事，但起过贪念，留之无用。一并处决，首级悬于矿场大门！”
数日后，张掖城外一处空地上临时搭建起了高台。
矿工们被勒令停工，在士兵的押解下，列队观看行刑。
看着彼德罗夫在刽子手的刀下发出非人的惨叫，看着李大石的人头滚落，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干燥的空气中。
矿工们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少人当场呕吐。
恐惧如同最坚固的锁链，牢牢锁死了任何可能萌生的异心。
消息传回西山龙泉西堡。
负责“混配”区的匠人陈大锤，原本因为家中老母病重，心中煎熬，曾动过一丝冒险传出消息换取钱财的念头。
当他听到张掖矿场的惨状，特别是那个仅仅“起过贪念”就被处决的李大石的下场时，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他默默地拿起工具，走向那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原料，更加专注地投入到那隔绝了阳光与自由的工作中。
帝国的火药威力倍增，但守护它的代价，是无数个体被彻底碾碎的希望与自由。
硝烟，既是战场上的毁灭风暴，也是禁锢知识与欲望的无形锁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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