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川,正值初夏。
本该是麦浪翻滚、期盼丰收的时节,渭水北岸的泾阳县金家堡一带,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不安的躁动。
田埂上,折断的锄头、木叉随处可见,几处新堆的坟茔前,还残留着未烧尽的纸钱灰烬。
泾水的一条支流旁,两拨人正隔着浅浅的河水,手持简陋的武器,怒目对峙,壁垒分明。
一边是包头巾、蓄络腮胡的回民青壮,眼神悲愤而凶狠。
另一边则是同样群情激愤的汉民,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为首的是粗壮汉子金老六,脸上一道新结痂的血痕更添几分狰狞。
“金老六!你们汉人欺人太甚!上游截水筑坝,独霸水源,我回回庄子的秧苗都快干死了!今日不把水放开,就跟你们拼了!”回民首领马化蛟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声音嘶哑。
“放屁!”金老六挺身而出,“天旱水少,自古就是上游先用水!你们下游的回回想抢水?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前日打伤我们那么多人,这账还没算呢!”
“谁怕谁!是你们先断我们活路!”
“回回蛮子,不服就来!”
双方叫骂声越来越高,古老的民族隔阂与眼前的水源危机交织,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
“钦差大人到------!”
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旋风般冲至河边,强硬地分开了几乎要扭打在一起的人群。
为首官员身着二品锦鸡补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兵部左侍郎胡国柱。他奉吴宸轩密令,以“调解”之名,星夜兼程赶赴陕西。
胡国柱勒住马,目光如电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狼藉的田地以及地上隐约的血迹,最后落在瑟瑟发抖的泾阳县令身上。
县令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跪倒在地:“卑…卑职无能,未能平息争端,惊动钦差大人…”
“废物!”胡国柱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县令浑身一抖。
他不再理会县令,转而看向马化蛟和金老六,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本官奉大元帅钧令,特来处置尔等械斗之事!”
他目光森然,扫过双方:“尔等眼中,只见汉回之别,却忘了皆是朝廷子民,华夏血脉!大元帅有令:自今日起,关中之地,再无汉回之分!唯有遵奉王化、勤勉耕读之新民!”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无论是回民还是汉民,都愣住了,几乎忘了方才的仇恨,不解地看向这位口气惊人的钦差。
胡国柱不容置疑,继续道:“既无分别,则此番水源之争,便非汉回之争,实乃乡里资源分配之讼!岂可再因旧俗私斗?”
他随即下令:“泾阳县令,即刻丈量金家堡、马家围两村需灌溉之田亩,核算人丁数目,据实上报!自今日起,泾水支流之水,按田亩、人丁之实际所需公平分用!由县衙派员监督,刻石立碑于河畔,永为定例!敢有再以‘汉回’之名争夺滋事者,视同谋逆,严惩不贷!”
全新的分配原则让双方一时都难以适应,却也无法反驳。
胡国柱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然,聚众私斗,杀伤人命,乃十恶不赦之大罪!首恶不除,法纪不存!金老六、马化蛟,尔等身为双方首领,约束不力,酿此大祸,皆难逃责罚!各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命令一出,军士即刻上前。
金老六与马化蛟皆被拖出,按倒在地。
军棍沉重落下,打得二人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这番无分汉回、一视同仁的严厉惩戒,让原本基于民族身份的愤懑,瞬间失去了着力点。
行刑完毕,胡国柱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阐述着帝国的意志:
“大元帅仁德,愿给尔等新生之路。朝廷即刻推行‘教化新政’:凡我治下之民,皆需学习官话,识读汉字,孩童皆入官学,习圣人之道。为促华夏大同,所有回民须逐步去除宗教习俗,不得私设礼拜寺,不得聚众诵经,婚丧嫁娶须依朝廷新礼,不得行割礼、守斋月等旧俗。凡愿主动遵从此道,剪辫易服,彻底融入华夏者,朝廷予以优待:免三年钱粮,子弟可参与科举,入仕为官,光耀门楣!”
他顿了顿,语气渐沉,隐现杀机:
“若有冥顽不灵者,仍固守旧俗,抗拒王化,妄分彼此……则非我华夏赤子,形同异类!朝廷亦不容焉:限尔等三个月内,变卖田产,迁出境外,自寻去处!逾期仍滞留不去、暗中串联、传播异说者------以谋逆论处,首领枭首,全家流放三千里!”
怀柔与雷霆并施,给出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胡国柱最后道:“为助尔等融合同风,泾阳县衙将增设‘教化协理’一职,专司教授汉字官话、宣讲朝廷律令、督导去宗教化事宜、分发农耕新种、处理民间诉讼,一应事务,皆由各村共举乡老协同办理,最终由朝廷命官裁定!望尔等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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