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南疆使团饯行宴。
宫宴的氛围与之前的百花宴截然不同。少了些浮华喧闹,多了几分官方场合的庄重和隐隐的疏离。经历了静嫔下毒谋逆一事,大雍朝臣们对南疆使团的态度客气而冷淡,楚清漪这位公主更是如同一个精致的摆设,被安置在不起眼的位置,偶尔有人目光扫过,也多是审视与戒备。
皇帝虽未亲临(仍在静养),但太子主持,靖王妃等皇室成员出席,规格依旧很高。宇文皓作为亲王,自然在显眼席位,而苏笑笑则被安排在他下首稍远一些的位置——既表明了与他的亲近,又不至于太过惹眼。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说着两国友好的套话,实则暗流已基本平息,只剩下一层需要维持的表面和平。
楚清漪全程保持着公主的仪态,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显得有些空洞。她偶尔举杯,目光却似有似无地飘向苏笑笑的方向。
苏笑笑能感觉到那目光,如芒在背。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宴至中途,楚清漪以更衣为名离席。片刻后,一个面生的南疆侍女悄悄来到苏笑笑身边,低声道:“苏姑娘,我家公主在后苑莲池边的水榭相候,想与姑娘……单独话别。”
单独话别?苏笑笑心中冷笑,这是还不死心,想做最后的努力?还是另有图谋?
她看向宇文皓,宇文皓也正看着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神示意赵坤会暗中跟随。显然,他早有预料,也做了安排。
苏笑笑定了定神,对那侍女道:“带路吧。”
后苑莲池,月色如水。水榭中只点了一盏孤灯,楚清漪独自凭栏而立,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孤寂。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脸上已没有了宴席上的假笑,只剩下一片冰凉的平静。
“你来了。”楚清漪的声音有些沙哑。
“公主相邀,不敢不来。”苏笑笑停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安全距离,“不知公主有何指教?”
楚清漪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苏笑笑,那目光复杂难辨,有不甘,有怨恨,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
“我就要离开大雍了。”半晌,楚清漪才开口,声音飘忽,“这一走,恐怕此生再难踏上这片土地。”
苏笑笑沉默,等着她的下文。
“我输了。”楚清漪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输给了你,也输给了宇文皓,输给了大雍……或许,也输给了命运。”
她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照亮了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我今日找你,并非想再耍什么花样。只是想……在离开前,把一些话说清楚。”
“公主请讲。”
“关于‘星坠之人’,关于前朝旧事,我之前所言,虽有夸大,但并非全虚。”楚清漪直视着苏笑笑的眼睛,“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宇文皓现在护着你,可将来呢?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即便他真心待你,这朝堂,这天下,又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能保证,永远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永远不会步前朝那位的后尘?”
她的话,像冰冷的针,刺向苏笑笑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所以呢?”苏笑笑反问,语气平静。
“所以,我的提议依然有效。”楚清漪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跟我合作!不是以公主和臣女的身份,而是以‘星坠之人’的身份合作!南疆虽小,但足以成为你的退路和依靠!我可以给你古籍,给你资源,帮你掌握自己的力量!总好过在这里,将命运寄托于一人之身!”
又是合作。苏笑笑心中暗叹,楚清漪对“星坠之人”的执着,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或许在她看来,苏笑笑这个“变数”,是她挽回南疆败局、甚至实现更大野心的唯一希望了。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苏笑笑缓缓摇头,语气却无比坚定,“但我早已说过,我的命运,我自己决定。我选择留在这里,留在……我认可的人身边。”
她顿了顿,看着楚清漪眼中骤然黯淡下去的光芒,还是多说了一句:“公主,或许你该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为了南疆王庭的权位?还是为了……其他?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指‘星坠’),未必是出路。”
楚清漪浑身一震,仿佛被这句话击中要害,脸色变幻不定。良久,她才颓然一笑,带着自嘲:“是啊……我想要的,或许从来就得不到。”
她转过身,再次看向波光粼粼的池水,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萧索。
“你走吧。”她低声道,“小心静嫔……她虽倒了,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未必没有留下后手。还有……小心‘影狐’,他们看似超然,但所求甚大。”
这算是……临别赠言?苏笑笑有些意外。
“多谢公主提醒。”她微微福身,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水榭。
走出不远,她回头望去,楚清漪依旧独自站在水榭中,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与这繁华的宫殿格格不入。
饯行宴波澜不惊地结束了。南疆使团三日后离京,一切似乎都将回归正轨。
然而,就在使团离京的前夜,苏笑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是通过柳明转交的。
信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
“楚清漪于离京途中,遭不明身份者袭击,重伤昏迷,疑似南疆内部仇家所为。其随身携带的部分南疆秘典……不翼而飞。”
楚清漪遇袭?!秘典失踪?!
苏笑笑捏着信纸,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静嫔的后手?南疆内斗?还是……另有其人,盯上了那些关于“星坠”的秘典?
她猛地想起楚清漪最后的警告——小心静嫔的后手,小心“影狐”所求甚大!
难道,这场风波,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那失踪的秘典,又会将谁,卷入新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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