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借故退出后堂,在院中僻静处,季达急道:“王老,您这是…?”
王元邕低声道:“傻小子!方才李希宗态度坚决,若一味硬顶,必将其得罪至死!赵郡李氏树大根深,非眼下所能抗衡。不如待冯琰到来,三方共议,或可寻得转圜之机。再者…”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季达一眼,“观李小姐情状,确是对你情根深种。此女出身高贵,若能得其真心相助,于你未来大业,未必不是一桩美事。莫要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季达听得目瞪口呆,心中苦笑,这都哪跟哪啊?他正欲再言,却见李祖漪从后堂款款走出,来到他面前,脸上泪痕已干,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季达哥哥,”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知道,你将那张姓侍女藏了起来,因为她已怀了你的骨肉,对吗?”
季达心中剧震,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李小姐何处听来的谣言?绝无此事!”
李祖漪浅浅一笑,笑容却有些冷:“哥哥不必瞒我。我自有知晓的途径。只要你应下婚事,我不仅不会告知冯家,日后还可将她接回府中,给她一个妾室的名分,保她母子平安。若你不应…”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待冯老大人到来,我便将此事和盘托出。你说…冯家还会将孙女嫁给你吗?”
说完,她不再看季达瞬间煞白的脸色,转身翩然回了后堂,留下季达一人站在风中,遍体生寒。他这才意识到,这位看似柔弱无助的“白莲花”,心机手段,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四日后,冯琰果然如期而至。更让季达头大的是,冯小怜竟也缠着祖父一同来了郯城,美其名曰“提前熟悉环境”,实则是听闻风声,前来“扞卫主权”。
县衙后宅特意布置的偏厅内,气氛微妙。冯琰、李希宗、王元邕三位老者在内室品茶密谈,而季达则陪着冯小怜、李祖漪在外间相顾无言。
冯小怜今日特意打扮得明艳照人,一双美目却如同喷火一般,死死盯着对面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李祖漪。她强压着火气,冷笑道:“祖漪妹妹真是好手段!自家遭了难,不思如何归家尽孝,反倒赖在别人未婚夫府上不肯走,如今还要逼婚?莫非赵郡李氏的家教,便是如此?”
李祖漪闻言,眼圈瞬间就红了,拿起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柔弱得能滴出水来:“小怜姐姐误会了…妹妹…妹妹也是身不由己。遭此大难,名节已损,若就此归家,只怕…只怕族中长辈容我不得,世俗口水也能将我淹死。季达哥哥仁厚,救我一命,我…我实在是无路可走,唯有…唯有委身于他,求个安身立命之所…小怜姐姐放心,妹妹绝不敢与你争抢,只求一隅之地,苟全性命便知足了…” 她这番以退为进,将自己摆在极度弱势的位置,反而更显得冯小怜咄咄逼人。
冯小怜何曾见过这等“绿茶”手段,气得俏脸通红,怒极反笑:“好个身不由己!好个无路可走!我冯家二叔家有位堂兄,刚丧了正妻,正缺个续弦。李姐姐如此‘知书达理’,不如我做个媒,将你许给他如何?倒也门当户对!”
季达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插嘴也不是,不插嘴也不是,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一阵朗笑,似是谈妥了什么事情。冯小怜心中一紧,暗道不好,也顾不得再与李祖漪斗嘴,起身就要往里冲。她一心只想着祖父会不会妥协,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环——季达本人的态度。
李祖漪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笑,也起身柔柔地对季达道:“明远哥哥,我们也进去吧。”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季达的手背,动作自然亲昵。
内室中,冯琰、李希宗、王元邕三人果然已达成协议。冯琰面色平静,开口道:“既如此,为全两家颜面,亦为明远前程计,老夫同意并嫡之议。下月三月初八,乃黄道吉日,便同时迎娶小怜与祖漪过门。”
季达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默默垂首。冯小怜虽满心不甘,但在祖父威严的目光注视下,也不敢当场发作,只能狠狠剐了李祖漪一眼。李祖漪则面露欣喜,乖巧地站在李希宗身后。
接下来便是商议婚事细节。鉴于此事涉及两家颜面及一些不便明言的隐情,决定婚礼在郯城举办,且不宜过分张扬。届时,两位新娘皆从县衙后宅发嫁,迎入季府,仪式从简,宴席范围也严格控制。
待冯、李两家众人离去后,季达满腹疑惑地看向王元邕。王元邕屏退左右,低声道:“冯琰松口,岂是无因?李希宗答应,力荐其颇有才具却一直仕途不顺的次子入朝为官,并助小怜一位堂兄在地方上更进一步。此乃冯琰多年心病,李希宗为女下此血本,冯琰自然顺水推舟。”
季达恍然,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觉身陷巨大的旋涡。
翌日,冯、李两家送来了拟邀请的宾客名单。季达接过一看,冯家名单尚在预料之中,多是兰陵冯氏姻亲故旧。而李家的名单,却让他心头猛地一紧!除了赵郡李氏的族亲,赫然还有“渤海王高欢(或遣使)”、“太原公高洋”,以及——“沂州刺史李崇文”!
高洋若来,已是天大的麻烦。而这沂州刺史李崇文…季达的瞳孔骤然收缩,此人正是郯城的顶头上司,也是他一直在暗中提防和渗透的对象!婚礼之上,龙蛇混杂,重量级人物若齐聚郯城,他季达暗中经营的那些事,还能瞒得住吗?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季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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