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城县衙后宅书房,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铺满图纸的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季达正伏案疾书,炭笔在巨大的郯城新城规划草图与“职业技术书院”构想草案间来回勾勒,眉宇间既有专注,也带着一丝开拓者特有的兴奋与审慎。
万福轻手轻脚地走进,将两封书信放在案角:“东家,有信。自兰陵。”
季达闻言,放下炭笔,先拿起那封来自兰陵、散发着淡淡馨香的信笺。拆开火漆,展开素笺,一行行清秀却略带跳脱的字迹映入眼帘:
“明远哥哥惠鉴:暌违日久,思何可支?忆昔沂城春日,与兄台品茗对弈,听兄高论,观兄风仪,恍如昨日。小怜自归兰陵,终日深居简出,或抚琴自遣,或临帖习字,然总觉索然无味,心绪难宁。窗前花开花落,檐下燕去燕归,时光荏苒,忽忽已近月余矣。每念及兄在郯城,夙兴夜寐,为民操劳,敬佩之余,亦添挂念。不知兄饮食可还合宜?公务可还顺遂?春日风燥,望兄珍摄玉体。另…祖父与王爷爷偶议及婚期,言说来年春日似乎尚远…小怜非急迫之人,然…然…总之,盼兄安好,盼早日再见。 妹小怜谨书。”
信末,还画了一枝略显稚拙却颇有灵气的兰花。
季达读着信,眼前仿佛浮现出冯小怜那张宜喜宜嗔的俏脸,以及她写信时可能时而托腮凝思、时而俏皮一笑的模样。信中那份少女怀春的思念、欲说还休的期盼,夹杂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与不自觉流露的小儿女情态,让他不禁莞尔。这丫头,倒是直白得可爱。
他这微微一笑,恰好被端茶进来的张丽华瞧在眼里。小姑娘如今眼神愈发伶俐,见季达对着一封信笑得温和,心中没来由地一紧。她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在季达手边,借着为他捏肩的机会,悄悄站到身后,目光偷偷瞄向那信纸。她识字不多,但“明远哥哥”、“思何可支”、“盼早日再见”等字眼还是依稀认得,再结合那娟秀的字迹,心中顿时明了:这定是位小姐写给公子的信!一股酸涩之意悄然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唇,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不敢表露分毫。
季达并未察觉身后小姑娘的微妙心思,提笔蘸墨,略一思忖,便开始回信。他笔走龙蛇,语气轻松诙谐,先是调侃了几句“小怜妹妹信中春意盎然,莫非兰陵春色尤胜沂城?令吾这郯城俗吏心向往之”,接着简要说了些郯城近况安好,让她勿念,然后笔锋一转:
“…婚期之事,长者定夺,自有道理。然妹妹若觉兰陵闺中寂寥,何不怂恿祖父,借游学访友之名,来我郯城一游?届时,愚兄虽无兰亭之雅,亦有山水之趣,更可让妹妹亲眼瞧瞧我这‘父母官’是否称职,岂不胜过书信往来、空自悬望?郯城虽小,亦有野趣,扫榻以待,静候佳音。”
他故意将邀请写得随意而正当,既回应了对方的思念,又保全了礼数,还带着点诱拐的意味。写完,吹干墨迹,封好信笺,命人即刻送往兰陵。
刚处理完冯小怜的书信,王敬的信到了。信中言明,平阳事宜已毕,许柳忠已说服大部分流民,共计一千七百余人愿意迁来郯城,队伍已至郯城郊外,请示如何安置。
季达精神一振,立刻吩咐:“备马!出城!”
他带着二狗、张丽华及一队精锐护卫,策马出城。在城郊约定的地点,见到了风尘仆仆却神色振奋的王敬、秦勇和许柳忠父女。
“大人!”秦勇率先上前,低声禀报,“沿途已按规矩筛查,剔除了三名形迹可疑、可能与外界有勾连者,已妥善处理。余下民众,经观察,皆乃朴实农户或手工业者,并无问题。入谷后,杜衡先生会安排二次甄别登记。”
季达点头,目光转向许柳忠。许柳忠连忙奉上一本厚厚的册子,恭敬道:“明府,此乃一千七百三十二位愿意追随前来郯城的乡亲名册,已按户编号,注明原籍、特长、家中人口大致情况。”
季达接过册子,粗略一翻,见条目清晰,分类明确,心中对许柳忠的办事能力更为赞赏。他走到黑压压却安静有序的流民队伍前,登上一个土坡,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带着期盼与些许不安的面孔,声音清朗却充满力量:
“乡亲们!一路辛苦!我是郯城县令季达!从今日起,郯城,就是你们的新家!只要你们肯下力气,遵守规矩,我季达在此保证,绝不让你们任何一人再挨饿受冻!有田的种田,有手艺的做工,老弱妇孺,亦有安置!过去的苦难,就此翻篇!未来的好日子,靠咱们自己的双手去挣!”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实在的承诺。流民们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话语,看着这位年轻却气度沉稳的县令,许多人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简短讲话后,季达下令,由王敬、秦勇部郯城县兵及部分“过山风”精锐护送,这支庞大的队伍,避开官道,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云蒙山深处,通过隐秘的“潜龙道”,向潜龙谷进发。张丽华也被允许随行,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片季达的核心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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