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坐在桌子对面,手里缓缓转动着一串菩提子。沈无惑纹丝未动,手压在黄布包上,指尖能清晰触到下面铜钱的棱角。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开口道:“您说我太急,可我不急,谁替那些人讨公道?”
“厉万疆养鬼反噬,钱百通借阴债发财,一个死在矿里,一个破产丢鞋。”她冷笑一声,“我要是等天收他们,早就来不及了。”
玄真子笑了笑,将菩提子轻轻搁在桌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你破七星锁魂阵那天,七天没出医院地下三层。”他说,“出来时吐了血,倒在台阶上,是阿阴背你回来的。”
沈无惑眼神一沉:“这事没人知道。”
“我知道。”他看着她,“你师父留下的残卷里有一句话——‘改命者自损,逆局者折寿’。你每算一次生死,就在用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这三年,你瘦了很多吧?”
阿星在一旁听得愣住,忍不住问:“前辈,您怎么连我师父体重都知道?”
“不是我知道。”玄真子淡淡道,“是你师父写的。”
沈无惑不语,慢慢松开手,从布包里取出六枚铜钱,往桌上一掷。
啪的一声,铜钱排成一行,卦象已成——坤为地。
“这是顺。”她声音平静,“但顺不代表服。我走的是歪路,可这是我选的。”
玄真子点头:“坤为地,承万物而不争。可你也别忘了,地再厚,压得太多也会塌。”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副云子棋盘,摆在桌上。黑白棋子早已布好,黑子被困于右下角,四周皆被白子围困。
“你看这局。”他指着角落,“黑子看似将死,其实尚有活路。只要不动,等对方松劲,便可寻机而生。”
“可我要是等?”沈无惑拾起一枚白子,径直落在棋盘中央,“他们早把我埋了。”
她将棋子按下的瞬间,棋盘微微一震。
玄真子望着那颗棋子,良久才笑:“你这不是下棋,是砸棋盘。”
“棋盘本来就是拿来砸的。”她说,“规矩也是拿来破的。”
阿星蹲在一旁看得入神,忽然抬头对玄真子说:“前辈!您懂这么多,能不能教我点真本事?我不想只扫地画符,我想像我师父一样,一眼看出谁被鬼缠了!”
玄真子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沈无惑:“你这徒弟根骨不错,胆子也大。三个月前敢一个人闯鬼宅取镇魂铃,一般人做不到。”
沈无惑瞥了阿星一眼:“然后呢?”
“然后我说不行。”玄真子摇头,“我师父说过,阴阳本一体。你师父的路,更适合你。”
阿星满脸失望:“可我也想变强啊!现在外面都在传,厉万疆那边已经开始招新鬼了,红姑也在找人练邪阵。我要是再不学点硬本事,下次师父出事,我还只能拿扫帚挡?”
“扫帚也能杀人。”沈无惑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你上次用扫帚柄戳中小鬼的眼窝,手法挺准。”
“那是蒙的!”阿星捂着头喊。
“蒙都能中,说明你有天赋。”她看着他,“但我不会让你跳级。今天该画的符,一张都不能少;明天该背的《葬经》口诀,一个字都不能错。”
阿星张嘴还想争辩,玄真子却笑了:“她说得对。本事不是抢来的,是一步步熬出来的。你以为她现在这么厉害,是天生的?”
“我不是厉害。”沈无惑纠正,“我是脸皮厚,不怕死。”
“那你怕什么?”玄真子问。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那枚开元通宝,轻轻推回桌中央。
“我怕来不及。”她说,“有人昨天刚死,有人明天就要死。我能算出他们什么时候走,却不一定来得及救。这种感觉,比被人拿枪顶着还难受。”
屋里安静下来。
阿星低着头,手指抠着裤兜上的破洞。
玄真子伸手,将棋盘上的黑子挪了一格。
“你看,这一动,活眼就出来了。”他说,“有时候慢一点,反而走得更远。”
“可我没时间慢。”沈无惑看着他,“你知道钱百通女儿住院了吗?医生说是癫痫,其实是她爹欠的债,阴差开始上门讨了。她才八岁。我要是等‘时机成熟’再动手,她可能活不过这个月。”
玄真子沉默片刻,点头:“所以你急。”
“我不急,孩子就没了。”她说,“我不信天道轮回慢慢报,我就信一句话——能救一个是一个。”
玄真子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跟你师父一点都不像。”
“哦?”
“他太守规矩。”玄真子说,“你觉得他失踪是因为被人追杀?不对。他是自己走的。因为他发现,有些局,光守规矩破不了。”
沈无惑手指微顿。
“所以他留下半本《阴阳禁术》,就是在等一个不怕砸棋盘的人。”玄真子看着她,“你来了。”
阿星听得眼睛发亮:“所以师父您是……天选之子?”
“闭嘴。”沈无惑瞪他一眼,“别听老头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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