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吏和骑士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雨中,山谷重归死寂,只余下哗啦啦的雨声,冲刷着废墟的污秽,却洗不掉凌弃心头的冰冷和叶知秋眼中的惊悸。两人站在洞穴入口的岩棚下,望着那片被践踏的菜畦和被动过的坟茔,空气凝固般沉重。
“我们……真的要走吗?”叶知秋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极限后产生的、近乎麻木的抗拒。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不过是另一片被帝国阴影笼罩的荒野,另一场无休止的逃亡。
凌弃没有立刻回答。他弯腰,从泥泞中拾起一株被马蹄踩烂的野菜幼苗,嫩绿的汁液混着泥水从他指缝间流出。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恐惧,而是一种极度压抑后沉淀下来的、冰冷的计算。他想起骑士离去时那冷漠的一瞥,那不是在搜寻,而是在评估,像屠夫掂量待宰的羔羊。下次再来,绝不会是简单的搜刮。
“走?”凌弃缓缓直起身,将烂苗扔在地上,用脚碾入泥中,声音平静得可怕,“走到哪里,能躲开帝国的税吏和骑士?走到哪里,他们不会把脚踩在我们的坟头上?”他转过头,看着叶知秋,眼中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光芒,“他们以为我们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虫子。但如果虫子有毒呢?”
叶知秋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凌弃的意图。袭击帝国骑士和税吏?这简直是自取灭亡!但……看着凌弃那决绝的眼神,回想刚才骑士和税吏那肆无忌惮的嘴脸,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也从她心底滋生出来。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要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连死者都不得安宁?
“他们……有甲胄,有马,我们……”叶知秋的声音依旧发颤,但已带上了一丝决然。
“我们有毒,有黑暗,有他们想象不到的狠辣。”凌弃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他们明早一定会沿着山谷继续往南,去下一个流民聚集点。‘鹰嘴隘’,是必经之路,那里地势险,林子密,是动手的好地方。”
计划一旦开始,便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凌弃不再是那个谨慎的潜行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冷静到极致的猎杀者。他仔细回忆着骑士和税吏的人数、装备、行进顺序。叶知秋则强压下恐惧,迅速从她的药篓里翻出最阴毒的几种草药——麻痹神经的“鬼哭藤”汁液,腐蚀血肉的“黑寡妇”菌菇粉末,还有上次从兽人萨满那里换来、一直不敢动用的、见血封喉的混合蛇毒。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涂抹在凌弃那些打磨锋利的吹箭和备用箭簇上,幽蓝和紫黑色的光泽在油灯下令人心悸。
凌弃则开始准备陷阱。他找出最坚韧的兽筋绳,在洞口附近选择了几处关键位置,设下足以绊倒马匹的绊索。又用削尖的硬木,在几处骑士可能下马查看的落脚点,设置了简单的陷坑。他没有追求一击致命,而是要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雨下了一夜,也掩盖了他们的准备工作。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雨势稍歇,浓雾弥漫山谷。凌弃和叶知秋如同鬼魅般离开了山洞,沿着陡峭湿滑的小径,向鹰嘴隘口潜行。凌弃全身涂抹着泥浆和草木灰,与黑暗融为一体,腰间插着淬毒的吹箭和匕首,手里紧握短棍。叶知秋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坚定,她怀里揣着几个装有刺激性药粉的小皮囊,这是她唯一能提供的远程支援。
鹰嘴隘口是一段狭窄的险道,一侧是近乎垂直的崖壁,另一侧是长满灌木和乱石的陡坡,道路湿滑泥泞。凌弃选择了一处拐角后的制高点,这里视野开阔,又能借助岩石隐匿身形。叶知秋则被他安置在更高处一块巨石后,那里相对安全,也能俯瞰下方道路。
等待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和冰冷雾气带来的寒意。叶知秋紧紧攥着药粉囊,指甲陷进掌心。
当天光微亮,雾气稍散时,远处终于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和嘈杂人语,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和嚣张。正是昨天那队人马!
凌弃如同石雕般伏在岩石后,呼吸压到最低。他看到了为首的疤脸骑士和另一名骑士,看到了那几个谄媚的税吏,还有那两个疲惫的民夫。他们毫无戒备,甚至有人在打着哈欠。
当队伍前半部分进入伏击区,最后一名骑士的马蹄刚刚踏过凌弃预设的绊索区域时,凌弃动了!他猛地一拉手中隐藏在石缝中的藤蔓!
“绷!”的一声轻响,一根绷紧的兽筋绳猛地从泥地里弹起,精准地绊在了第二名骑士坐骑的前蹄上!
战马惊嘶一声,重心失衡,轰然向前栽倒!马背上的骑士猝不及防,惨叫着被甩飞出去,重重砸在泥泞的路上,盔甲发出沉闷的巨响!
“有埋伏!”疤脸骑士反应极快,猛地勒住马缰,拔剑出鞘,厉声大喝!
队伍瞬间大乱!税吏们惊恐地尖叫,民夫丢下箩筐就想往路边灌木丛里钻。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凌弃如同猎豹般从岩石后窜出!他目标明确——那个摔倒在地、正在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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