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是一种无形但尖锐的东西,它不似刀锋,却能轻易刺穿最坚固的心理防线。
当系统助手7-34用它那通常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数据颤音,说出“他们……在看着我们!”这句话时,一种比面对“抹除者”时更加深邃、更加令人无力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深海淤泥,瞬间淹没了便利店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的血液几乎冻结。
“抹除”是终结,是粗暴的、不容置疑的结局,虽然可怕,却带着一种最终的确定性。而被“观察”,则是一个漫长的、屈辱的过程,一种持续的折磨。它意味着他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秘密谋划,每一次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每一次因希望而急促的呼吸,甚至每一个潜藏在心底最阴暗角落的念头,都被置于一个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更高维度的冰冷显微镜之下。他们不再是为生存而战的抗争者,而是被圈养在透明培养皿里,供“集团”冷静地观察、记录、分析其应激反应和行为模式的实验品。他们的痛苦与努力,都成了冰冷的实验数据。
墙壁上那块“虚无烙印”,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无形威压。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不断侵蚀空间的伤口,它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只眼睛。一只来自于“集团”深处的、横跨了无数现实与维度的、绝对冷漠的、非人质的眼睛。这只眼睛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有纯粹的、贪婪的“观察”本身。
林寻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一种强烈的、被彻底剥开的感觉笼罩着他。他仿佛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来自高维度的“读取”声波,他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求生策略,每一次对同伴的担忧,甚至是对过往记忆的一丝怀念,都在被无情地扫描、分析、打上标签、归档入库。这种精神上的赤裸感,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让人崩溃。
“切断……必须立刻切断共鸣!”他猛地转向仍在全力维持与“镇流井”能量连接的苏晴晴,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严重变形,嘶哑得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我们彻底暴露了!晴晴!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一个引我们上钩的陷阱!”
苏晴晴被他的吼声惊醒,从与浩瀚悲伤的深度共情中被强行拉扯出来。她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超越物理感官的“凝视”。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善恶评判的、近乎残酷的“求知欲”,仿佛一个顶尖的生物学家,正隔着无菌玻璃,冷静地观察着一只被精密仪器固定住、正在做最后挣扎的稀有昆虫。这种感觉,剥夺了所有的尊严,比任何赤裸的敌意都更令人感到屈辱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立刻尝试运用自己的能力,强行切断与“镇流井”那如同脐带般的能量连接。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共鸣级联”效应一旦形成,就如同在两者之间建立了一条高速的能量通道,那股被唤醒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悲伤洪流,正以其自身的惯性疯狂奔涌,将她和作为核心节点的“第一滴泪”死死地吸附、焊结在了这个世界的“情感基盘”之上。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个试图在龙卷风风眼中心,徒手收回那根系着巨石的风筝线的孩子,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能量的乱流撕扯着她的精神,让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外面……他们来了!很多!非常快!” 墨菲斯托尖锐而充满预警的嘶叫声从便利店虚幻的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尝试。它那由纯粹阴影与地狱犬本质构成的身体,在那道无处不在的、高维度的“凝视”之下,正变得前所未有地不稳定、模糊。构成它身体的暗影粒子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剧烈地躁动、逸散,仿佛随时会被那道冰冷的视线彻底“看穿”、“解析”,最终被还原成最基本的光谱数据和能量粒子,失去所有的形态与意识。
维修通道那幽深的尽头,传来了整齐划一、沉重而又诡异地毫无声息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带着一种机械的精确,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的间隙上,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下一秒,一群身影出现在通道口,堵死了唯一的去路。他们穿着纯白色、线条硬朗、看起来密不透风的特殊防护服,脸上是没有任何五官起伏、完全光滑、能反射出周围微弱光线的奇特面罩。正是“欢愉之都”的秩序维护者——“静默者”。他们没有携带任何可见的、常规意义上的武器,因为他们的武器就是他们自身那异常的存在形式。当他们以战斗阵型靠近时,周围空气中原本浓郁得化不开的哀愁与负面情绪能量,就像遇到了最高效的净化器,被迅速吸收、中和,变得稀薄、淡化,最终归于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般的“平静”。
王大爷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他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了手中那根由无数温暖记忆与不屈战意凝聚而成的、此刻正微微发烫发光的面杖。然而,他内心深处那股久经沙场磨砺出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愤怒与战斗意志,在对方那无形的“情感中和力场”的笼罩下,竟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冰水,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冷却、消散,变成了一种索然无味的、空洞的平静。这种力量不是在压制情感,而是在从根本上“消除”情感,将一切激烈的情绪波动抚平,变成毫无波澜的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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