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绑架案的余波,在多方力量的压制下,很快被抹平。新闻上只有寥寥数语,报道了某工地发生治安事件,嫌疑人被抓获,无人伤亡。黎渊明在医院静养了几日便恢复如常,亲自登门向段瑾洛和李辛致谢,言辞恳切,滴水不漏,但段瑾洛和他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凝重,李辛能感觉到。她没多问,知道这事牵扯甚深,自己误打误撞搅进去,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她只是对黎渊明客气了几句,将功劳推给了警察和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黎渊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只是离开时,那份人情显然是记下了。
表面上,日子恢复了平静。段瑾洛对李辛的“监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级别,出门必有司机保镖暗中跟随,晚归电话查岗,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GPS。李辛抗议无效,只好“乖巧”接受,心里盘算着等这事彻底淡了再“谋反”。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另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向她张开。
省政府,某间宽敞却异常肃穆的办公室里。苏培哲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一份文件。关于那次绑架案的全部内部卷宗,包括警方初步侦查结果、绑匪(三人均已落网,但都只是外围小角色,一问三不知)的口供,以及……一些现场取证的照片。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其中几张照片上。照片里,是那个废弃厂房隔间的景象,凌乱,破败,但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地上那根沾着些许凝固血迹的棒球棍,以及旁边不远处散落的、明显不属于那里的几样小物件——一只碎裂的变形的口红管,还有……一小截断掉的高跟鞋跟。
他的指尖在照片上那根棒球棍旁轻轻敲击。根据口供,那三个绑匪,一个被打得后脑骨裂、轻微脑震荡,至今说不清怎么挨的闷棍;下身遭受重击,差点废了,心理阴影面积巨大;还有两个是被随后赶到的警察制服的。而唯一在场的“受害者”李辛,在笔录里声称自己“吓坏了,躲起来了,什么也没看清,警察来了才敢出来”。
苏培哲嘴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玩味的弧度。吓坏了?躲起来了?一个“吓坏了”的女人,能在那种环境下,精准地找到并运用一根沉重的棒球棍?能恰好让攻击都落在人体最脆弱、最能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位置?
他的目光移向另一份附件,是段瑾洛动用关系压下此事、并催促尽快结案的记录。还有一份简短的心理评估侧写,来自警方内部专家,基于现场痕迹和受害者(李辛)的“行为模式”推测,认为“受害者可能具备超出常人的应急反应能力和一定的……攻击性倾向,但其陈述与现场部分物证存在微妙矛盾,不排除有所隐瞒或记忆出现应激性偏差”。
矛盾,隐瞒,应激性偏差……苏培哲缓缓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一个在危急关头能爆发出惊人勇气和行动力、事后却伪装柔弱、逻辑清晰到能迅速报警并通知段瑾洛、还能在警方询问中完美“失忆”的女人……这可不是资料里那个“娇生惯养、有些虚荣、婚后相夫教子”的段太太该有的模样。
有趣。太有趣了。
那种在宴会上惊鸿一瞥的鲜活与矛盾感,在此刻得到了印证,甚至放大了。这女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外表是极致的美艳与柔弱,内里却可能藏着截然不同的、甚至是锋利危险的东西。这种反差,这种不可控性,像一道谜题,强烈地挑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好奇心。
他想拨开那层迷雾,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这种冲动,无关情欲,更像是一个顶级的棋手,在枯燥的棋局中,突然发现了一枚不按常理出牌、却可能搅动全局的“异子”,忍不住想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甚至……亲自对弈一局。
正思忖间,秘书敲门进来,将一份即将进入最终评审阶段的政府重点工程招标文件放在他桌上。“苏书记,这是‘智慧新城’数据中枢项目的最终入围企业名单和资料,下午开标会,您看……”
苏培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文件封面,正要示意按常规流程走,目光却骤然定格在“主要竞标方及负责人”一栏的某个名字上——段氏集团,项目负责人:李辛。
李辛?
他眸光微凝,段氏参与这个项目不奇怪,段瑾洛有这个实力。但负责人是李辛?那个在他印象中,应该是养尊处优、偶尔协助丈夫处理些社交或内部事务的“段太太”?她有能力负责这种级别的政府重点项目?
瞬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是段瑾洛的刻意安排,为妻子镀金?还是……这女人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耐?抑或是,段瑾洛在通过这种方式,回应或试探什么?
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涟漪。原本一个无需他亲自过问的常规招标会,忽然变得……值得一观了。
“下午的招标会,” 苏培哲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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