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文华和吴钢铁为前途愁云惨淡、几乎看不到出路的时候,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五一劳动节刚过,吴钢铁的娘家人突然来桐花巷探望她了。吴家父母早逝,家里是大哥大姐当家。这次来的,是大姐吴钢金、二哥吴钢银和三哥吴钢铜。吴家兄弟姐妹四个,名字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正是“金银铜铁”,足见当年吴家老爷子盼着孩子结实耐用、能扛起家的朴实愿望。
吴钢金、吴钢银、吴钢铜三人一进陈家,就看到妹妹吴钢铁脸色憔悴,妹夫陈文华眉宇间也锁着浓重的愁绪,家里气氛压抑,连小女儿陈涛都怯生生的不像以前活泼。再看到里屋床上那个瘦小、明显是新生儿却不敢抱出来的孩子,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他们都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对计生政策的严酷和因此带来的困境,感同身受,更多的是心疼。
“钢铁,你这……受苦了。”大姐吴钢金拉着妹妹的手,眼圈就红了。她是个利落能干的女人,在县纺织厂做小组长,最近刚作为厂里的技术骨干,去广州交流学习了一个多月,才回来没多久。
一家人坐下说话,陈文华和吴钢铁也没再隐瞒,将这段时间的遭遇、工作的排挤、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一一向兄姐道来。说到难处,吴钢铁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屋里一片沉默,只有压抑的叹息声。
忽然,大姐吴钢金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了起来:“钢铁,文华!你们听我说!别在这小县城耗着了!出去!去南方!去广州!去特区!”
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把大家都说愣了。
吴钢金激动起来,语速飞快:“我这次去广州,算是开了眼了!那边跟咱们这儿完全不一样!到处都在搞建设,高楼哐哐地起,工厂遍地都是!政策活得很!那边的人,脑子也活络,干什么的都有!摆个小摊都能发财!不像咱们这儿,死水一潭,有点错处就被揪着不放!”
她看着妹妹妹夫,眼神灼灼:“你们有文化,文华是老师,钢铁你体育好身体棒(养好了就行),脑子都不笨!在花城县,你们背着这个‘污点’,一辈子抬不起头,工作也别想有起色!何必呢?树挪死,人挪活!去南方!那边没人认识你们,没人知道你们过去那点事!只要肯吃苦,肯干,遍地是机会!”
这番话,像一道强烈的光,猛地劈开了陈文华和吴钢铁眼前的迷雾!他们被困在眼前的困境里太久了,从未想过还可以彻底离开,去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去……去南方?”陈文华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心动,“我们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多了!”吴钢金大手一挥,“听说特区那边缺老师!文华你可以去试试应聘!就算不行,开个小店、摆个摊、哪怕去工厂打工呢!那边工资高!机会多!总比在这里受窝囊气强!”
二哥吴钢银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也开口了,声音沉稳:“大姐说得有道理。钢铁,文华,你们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被压垮了。走出去,说不定真是条活路。”他是县农机厂的老师傅,技术过硬,话不多但很有分量。
三哥吴钢铜性子最急,直接拍板:“对!走!必须走!钱的事不用担心!我们哥仨给你们凑!”他对着大哥二哥说,“大哥,二哥,我出大头!我那修理铺今年生意还行!咱们凑一笔本钱,让钢铁和文华带去,不管是安家还是做点小生意,总得有个启动!”
吴钢银点头:“我这儿也能拿出一些。”
吴钢金也说:“我虽然不多,也尽力凑一份!咱们兄弟姐妹,这时候不帮一把,什么时候帮?”
娘家人如此鼎力支持,出主意又出钱,让陷入绝境的陈文华和吴钢铁瞬间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两人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些日子的委屈、绝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姐……哥……这……这怎么好意思……”吴钢铁哽咽道。
“自家人,说这些干啥!”吴钢金打断她,“你们好了,我们才放心!赶紧商量一下,做好准备!南方发展快,机会不等人!”
那天晚上,陈家屋里的灯光亮到很晚。不再是愁云惨淡,而是充满了热烈的讨论和对未来的规划。吴家兄姐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钱的支持,更是观念的冲击和一条全新的、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
陈文华和吴钢铁的心活了。离开熟悉的桐花巷,离开稳定的工作,固然有恐惧和不舍,但相比于一眼看到头的压抑未来,南方那片热土,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生活的残酷几乎将这个家击垮,而亲情的支撑和时代的机遇,又给他们注入了绝地求生的勇气。一个大胆的决定,正在这个饱经磨难的家庭里酝酿成熟。桐花巷的故事,似乎即将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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