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年味还没完全散去,何家村口贴出了一张白纸黑字的分家文书。
文书写得清楚:何明显、张翠花与四子何天佑住老宅,由何天佑负责日常照料。长子何天培、次子何天能、三子何天良每月各付赡养费五元,逢年过节另给孝敬。父母生病,三子均摊医药费。何天佑及其妻女之事,与三子无关。
文书下方,按着六个鲜红的手印——何明显、张翠花的,何天培、何天能、何天良的,还有见证人村支书王保国的。
文书贴出来的那天,半个村子的人都去看热闹。
“何家真分了啊……”
“早该分了!何天佑那一家子,就是吸血虫!”
“就是,何家三兄弟这些年不容易,又要顾自己家,又要填弟弟那个无底洞。”
“张翠花也是糊涂,为了个小儿子,把三个儿子都得罪了。”
议论声中,何家三兄弟的日子,正式分道扬镳。
县城罐头厂家属院里,何天培家的日子恢复了平静。
水双凤把攒的钱重新数了一遍——四十八块六,加上何天培和她这个月的工资,一共九十八块六。钱不多,但至少是自己的,不用再往老宅填。
“福平十九了,该说亲了。”晚饭桌上,水双凤开口,“我托你刘婶打听了,她娘家那边有个姑娘,高中毕业,在公社小学当老师。年纪跟福平相当,人长得也端正。”
何福平脸一红:“妈,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水双凤瞪了儿子一眼,“你都十九了,在咱们村里,十九岁娃都抱上了。再说了,早点定下来,咱们也好攒钱办事。”
何天培点点头:“是该考虑了。福平,你什么想法?”
何福平低头扒饭:“我听爸妈的。”
其实他心里还乱着。年前那场闹剧,让他对“家”这个概念产生了怀疑。分家那天,奶奶坐在地上哭嚎的样子,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那就这么定了。”水双凤拍板,“过几天让你刘婶安排,先见个面。要是合适,咱们就定下来。”
何禄平在一旁说:“哥,你该高兴才是。我听说那姑娘挺不错的。”
何福平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二房这边,李秀兰也在盘算着家里的钱。
何启平马上要中考了,要是考上高中,学费、书本费又是一笔开销。何承平虽然在中专有补贴,但要毕业了,手里要有钱,何虹平还小,但女孩子读书,也不能太寒酸。
“天能,这个月你跑了几趟?”晚饭后,李秀兰问。
“三趟。”何天能说,“一趟省城,两趟地区。加起来津贴有二十五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都在这儿了。”
李秀兰接过钱,仔细数了数,放进铁皮盒子里:“启平中考,我想给他买几本参考书。现在市面上书少,得托人找。”
“买。”何天能点头,“再苦不能苦孩子读书。”
何虹平在一旁写作业,听着父母的话,心里暖暖的。这一世,她有爱她的家人,有读书的机会,比前世强太多了。
“对了,”李秀兰忽然想起什么,“供销社的刘姐今天问我,能不能帮她弄两斤红糖。她儿媳妇坐月子。”
“能弄到吗?”何天能问。
“能,就是得费点劲。”李秀兰说,“不过刘姐人不错,以前帮过咱们。这个忙得帮。”
何虹平抬起头:“妈,咱们家是不是经常帮人弄东西?”
“也不是经常。”李秀兰笑笑,“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点。你爸在运输公司,认识人多。我在供销社,有些紧俏货能提前知道消息。你大伯在罐头厂,能介绍临时工。你三叔在钢厂,也能帮上忙。咱们家在村里名声还不错,就是因为这些。”
何虹平明白了。在这个年代,人情比钱重要。何家三兄弟虽然分家了,但在村里的名声和人脉,是共同的财富。
三房这边,叶春燕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圆滚滚的,走路都得扶着腰。
何天良现在彻底戒了酒,工资全数上交。叶春燕拿着钱,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来儿四姐妹也懂事,放学回家就帮忙做家务,照顾母亲。
“春燕,感觉怎么样?”何天良下班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问妻子。
“还好,就是腰酸。”叶春燕坐在椅子上,手里缝着小衣服,“天良,你说……这次会是儿子吧?”
“儿子女儿都一样。”何天良说,“只要你们娘俩平安就行。”
这话说得叶春燕心里一暖。她想起前几次怀孕,何天良不是喝酒就是打人,哪有这么体贴过?
“我娘说了,等我要生的时候,她来伺候月子。”叶春燕说,“我爹还说,要是生个儿子,他出钱摆满月酒。”
何天良点点头:“应该的。你爹娘对咱们好,咱们得记着。”
叶春燕的娘家在何家村算是外姓,但叶老爹会给牲口瞧病,叶老娘会接生看事,在村里人缘不错。以前何天良喝酒打人,叶家二老虽然心疼女儿,但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女婿改了,他们自然愿意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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