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火独明撂下筷子,那碗被他嫌弃、又被凤筱默默吃完了大半的长寿面早已凉透。他站起身,黑袍红衣划破堂屋内略显沉闷的空气,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即将去搞事情的兴奋。
凤筱,或者说,此刻心底默念着“小羡曈”这个名字的少女,警惕地抬起头,赤瞳里写满了“你又想干嘛”的狐疑:“又是什么鬼地方?”她可没忘记上次被“捞”去训练空间,以及昨夜乌篷船冲下瀑布的“惊喜”经历。这三位师父口中的“好地方”,往往与“险死还生”、“鸡飞狗跳”紧密相连。
‘此生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他们三个!其实他们三个一个比一个不能信!’
——谁信谁死!
朱玄笑嘻嘻地凑过来,腕间骨铃发出愉悦的轻响,他故意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分享秘密的氛围:“当然是你师父的秘密基地啦!”他冲凤筱挤挤眼,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
连一直静默的时云,也合拢了手中的天蓝色油纸伞,伞尖轻点地面,表示默认与同行。
凤筱看着这阵仗,知道反抗无效,认命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暮山紫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行吧行吧,反正今天我是寿星,你们总不能把我往死里坑。”话虽这么说,但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未知的隐隐期待。
火独明勾了勾唇角,没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师徒四人再次踏上那吱呀作响的楼梯,离开了这间承载了太多沉重与短暂温情的旧宅。
……
没有腾云驾雾,没有撕裂空间。火独明只是带着他们,看似随意地行走在凡尘小镇的街巷之中。然而,每一步踏出,周围的景物便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扭曲、淡化,寻常的屋舍、行人、摊贩如同褪色的画卷般迅速向后退去,光线也渐渐变得幽暗、暧昧,仿佛从白昼一步踏入了永恒的黄昏。
空气变得潮湿而冰冷,带着一种深水之下的压迫感,以及若有若无的、属于冥河彼岸花的奇异冷香。脚下不再是青石板路,而是变成了某种光滑如镜、却泛着幽蓝磷光的奇异石质通道。通道两旁,是望不见底的深邃黑暗,只有偶尔漂浮而过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团,勉强照亮前路。
这里的气息,与天界的清灵、凡尘的烟火截然不同,充满了死寂、神秘与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凤筱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暮山紫的衣料似乎也抵御不住这股渗入骨髓的寒意。她看着前方火独明那在幽暗光线下愈发显得挺拔孤绝的背影,心中暗忖:这“秘密基地”的格调,还真是……别具一格。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连接着虚空本身的黑暗水域。水色浓稠如墨,寂静无声,连一丝涟漪都看不见,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可怕气息。水域之上,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由某种苍白骨骼和漆黑金属构筑而成的渡口。渡口风格诡谲狰狞,延伸向黑暗深处的栈桥仿佛巨兽的肋骨,其上悬挂着无数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灯笼,灯笼上却绘着鲜红如血的诡异符文。
这里,便是极渊渡。
仅仅是站在渡口的边缘,便能感受到那黑暗水域下方传来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吸力与无尽死气。
火独明在渡口前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先是落在凤筱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似乎在确认她能否承受此地的威压。见小徒弟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赤瞳中更多的是好奇与警惕,而非恐惧,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了时云,落在他手中那柄合拢的、天蓝色的油纸伞——“醉春风”上。
火独明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嫌弃:
“好了,你该把伞还我了。”
快去玩你的沙漏去吧!现在也真是的,抢本座的伞也就算了,还一本正经的学起我来了!
这心声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只怕要惊掉下巴。谁能想到,这位名震三界、行事颠狂的火独明,竟还有如此……“小气”的一面?连自己的法宝借给别人用一会儿,都惦记着赶紧收回?
时云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归还。
火独明挑眉,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嗯?”
时云与他对视片刻,终是几不可察地、几不可察地……几不可察地……轻咳了一声:
“咳咳!”
这声轻咳,在死寂的极渊渡口,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仿佛万年冰川上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缝。
“喏。”
然后,他手腕一翻,将那柄天蓝色的“醉春风”,递还到了火独明伸出的手中。动作干脆利落,只是那伞柄离开他指尖的瞬间,似乎带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时空的凝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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