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旧改项目……”
林晚星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套房里显得异常清晰。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记忆的碎片被这个关键词瞬间激活。
她知道这个项目。不仅是知道,在被迫参与陆氏某些边缘事务的那段时间里,她甚至接触过一些零散的文件。陆展逸当时志得意满,将这个项目视作他彻底奠定继承人之位的基石,偶尔在家族饭局上,会带着施舍般的口吻,提及项目的“宏伟蓝图”和“打通关窍的巧妙手段”。那些话里,确实藏着许多经不起推敲的模糊地带。
但她知道多少?又该说多少?
女调查员的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思绪的每一丝波动。旁边的男调查员则安静地记录着,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在这静谧中放大了数倍。
“我知道这个项目。”林晚星最终开口,选择了谨慎而坦诚的开场,“它是陆氏集团近两年重点推进的房地产项目,由陆展逸……我堂哥主要负责。但我本人并未直接参与项目运作,接触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大多是一些公开的汇报材料或者家族内部的闲聊。”
“闲聊?”女调查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能具体说说吗?比如,在什么场合,陆展逸先生或者陆家其他人,提到过这个项目的哪些‘关窍’或‘巧妙手段’?”
林晚星垂下眼帘,似乎在回忆。“主要是在家庭聚餐时。陆展逸提到过,拆迁推进‘很顺利’,因为有些‘历史遗留问题’他们找到了‘高效的解决途径’。还说过,规划审批能这么快下来,‘多亏了一些老朋友帮忙,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了’。有一次……”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细节,“他喝多了,说西城那块地原本有家钉子户,是个老厂子,产权有点复杂,结果‘没想到那家厂的负责人突然出了车祸,重伤住院,家里人就松口了’,他还笑着说‘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男调查员的笔尖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快速地记录起来。
女调查员眼神微凝:“关于规划审批,他提到过具体是哪些部门,或者哪些‘老朋友’吗?”
林晚星摇摇头:“没有说具体名字。他只说是‘关键位置上的朋友’。”
“项目资金方面呢?有没有提过融资渠道,或者与某些特定公司的往来?”
林晚星再次搜索记忆。她想起有一次,陆振英罕见地在家宴上提醒陆展逸,说“和‘昌荣资本’那边的账目要做干净,最近风声有点紧”。陆展逸当时不以为意。她不知道“昌荣资本”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此刻,她觉得这个信息可能重要。
她犹豫了。说出这个,意味着将矛头也指向了陆振英。那个刚刚还把她控制在这里的三叔。
门外的陆振英,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门板感受到她的迟疑。他握紧了口袋里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上的那句话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手心。
“……项目资金的事,我不清楚。”林晚星最终选择了暂时隐瞒陆振英相关的部分,“陆展逸没在我面前提过具体的融资方。陆氏集团的财务信息,我作为边缘人,是接触不到的。”
女调查员看了她几秒,没有追问,转而问起另一个方向:“林女士,我们注意到,你近期在陆氏集团内部,似乎遭遇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甚至涉及人身安全威胁。能详细谈谈吗?比如昨晚在陆家老宅发生的事。”
话题骤然转向自身,林晚星的心缩紧了。她知道,这才是更敏感的区域,直接关联着陆家内部的倾轧和她的处境。
她开始叙述,从会议室里陆展逸的逼迫和沈玉茹的偏袒,到被强行关押,再到发现密道、逃跑、被陆振英找到。她略过了发现三叶草钥匙的具体过程和密道的详细路径,只说自己偶然发现一条旧通道,试图逃往花园,却在竹林被陆振英拦下。她强调了陆展逸的暴力胁迫(展示了手腕和颈部的淤痕)和沈玉茹的纵容,也如实说了陆振英找到她后,以“安全”为由将她带到此处软禁。
“陆振英先生将你带到这里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女调查员问。
“他接到一个紧急通讯,很震惊,然后说事情‘捅到天上去了’,有‘客人’要来。他让人看住我,在客人到来前不许任何人接触。后来我母亲……沈玉茹女士想来见我,被他拦住了,他们发生了争执。”林晚星如实道,“再后来,就是你们来了。”
“他有没有试图让你统一口径,或者暗示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林晚星想起了陆振英那句“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配合调查,对你,对大家都好”。她点了点头:“他说了‘配合调查,对你,对大家都好’。”
女调查员和男调查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询问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问题细致而富有层次,从西城项目延伸到陆氏其他可能存在问题的业务板块,从陆展逸的个人行为到陆氏整体的管理模式和潜在的利益网络,再到林晚星个人在陆家的真实处境和遭遇。他们显然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基础材料,询问更像是在核实、补充细节,并试探林晚星的态度和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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