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后厨的布帘再次被掀开,一个系着围裙、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端着一小碟腌萝卜走了出来。她笑容和蔼地走到江辰风桌旁,将小碟子放下:“同学,你是晚星的同学吧?我是这儿的老板娘,你叫我王姨就行。来,尝尝自家泡的萝卜,爽口。晚星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店里呢。”
“妈!”林晚星在一旁低声阻止,脸更红了。
江辰风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非常礼貌地微微躬身:“王姨好,谢谢您。面很好吃。”
“哎呀,好好好,不用客气,快坐快坐!”王姨见江辰风长得俊朗,举止又有礼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善意和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你喜欢就好,以后常来啊!让晚星给你加料!”
“妈!您快去忙吧!”林晚星几乎要无地自容,连忙上前轻轻推着王姨往后厨去。
王姨一边笑着,一边回头对江辰风说:“同学你慢慢吃啊,不够让晚星给你加面!”
后厨的布帘落下,小店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江辰风吃面的细微声响。
林晚星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的热度一直烧到了脖子根。她偷偷瞥了江辰风一眼,却发现他依旧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令人尴尬的插曲并未发生。他甚至还夹了一块腌萝卜,尝了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评价了一句:“很好吃。”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慌乱和窘迫,在这个少年面前,显得有些……多余。
江辰风很快吃完了最后一口面,甚至连汤都喝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碗,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多少钱?”他问。
林晚星报了一个数字,是阳春面的原价,并没有算煎蛋的钱。
江辰风没有说话,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又加上几个硬币,正好是面钱加上一个煎蛋的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整整齐齐地放在桌角。
“我吃好了,谢谢款待。”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晚星。
林晚星看着那刚好数额的钱,心里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有些失落。他算得这样清楚,是不想欠她人情,还是在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维护着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她默默走过去,开始收拾碗筷。
江辰风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孩纤细的手指端起那个空空的大碗。昏黄的灯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柔弱的阴影。她系着那条略显宽大的旧围裙,站在这个狭小却干净的小店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易碎而又坚韧的光芒。
“林晚星。”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小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啊?”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明天早上,”江辰风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物理小组活动,别迟到。那份报告,我还需要你帮我核对几个数据。”
他说的是正事,是关乎学习、关乎他们那个“商业计划”的正事。
林晚星眼里的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需要的郑重。她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迟到的。”
“嗯。”江辰风淡淡应了一声,终于转身,掀开门帘,走进了外面已然浓郁的夜色里。
林晚星端着空碗,站在原地,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心里五味杂陈。他似乎什么都看到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他什么逾越的话都没说,甚至连一句“你很辛苦”之类的客套安慰都没有,只是用一碗面钱,和一个关于明天小组活动的约定,将她从尴尬的泥沼里拉了出来,稳稳地送回到了“同学”和“合作伙伴”的位置上。
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比任何直接的同情,都更让她心头发酸,也……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在巷口的路灯下渐行渐远,最终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而此刻,走在回家路上的江辰风,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是林晚星系着围裙、在昏黄灯光下用力擦拭桌子的那个单薄背影,以及王姨那句看似无心的话——
“晚星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带同学来店里呢。”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条已然看不见的小巷深处,眉头微微蹙起,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疑虑。那个在数学考场上锋芒毕露的天才少女,和那个在面馆里忙碌打工的纤弱身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在她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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