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牵着林渔往内院走，脚下青石板被月光映得泛着淡光，她轻轻拍了拍林渔的手背，细细说起认亲宴的安排：
“会来不少人呢。侯府本家的长辈，像你祖父的胞弟、几位叔祖母，还有咱们这一辈的堂哥堂姐都会到；
母亲生前交好的世交，比如你李伯父家、王尚书府，连远在江南的苏家旁支也会派人来。
宫里那边，除了可能来观礼的嬷嬷，说不定还会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毕竟母亲当年和皇后私交不错，她定然是关心你的。”
说话间，两人路过廊下挂着的宫灯，暖黄的光落在秦霜鬓边，她顿了顿，又把认亲宴的流程拆解开讲：
“认亲宴定在十八那日，流程得按老规矩来。
辰时初，你要先在老夫人的正房里，穿着侯府嫡女的正装，给老夫人、祖父敬茶，正式认祖归宗，这一步会请本家最年长的叔祖母做见证，还要把你的名字添进侯府族谱里。
巳时中，宾客们陆续到了，你得跟着我去前院迎客，见着长辈要行颔首礼，见世交家的同辈只需福身，到时候我会在你身边悄悄提醒，绝不会让你出错。
午时正，宴席开席，你要跟着老夫人去各桌敬酒，先敬本家长辈，再敬世交贵客，最后是宫里来的人——给宫里的人敬酒时不用多言，按着我教你的礼仪行个礼就好。
午后还安排了小戏班，宾客们看戏闲聊时，会有长辈拉着你问些家常，你别紧张，捡实在的话说，要是不知道怎么答，我会过来帮你圆场。”
林渔指尖无意识攥了攥袖口，想起方才宴席上窗外的动静，小声问：
“那……也会有像今日这样，躲在暗处看的人吗？”
秦霜脚步微顿，随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认亲宴是明面上的规矩宴，宫里若放心，或许只会派嬷嬷来走个过场；
即便不放心，也不会像今日暗卫那样藏着——毕竟是给咱们侯府撑体面的事，不会让那些窥探扰了场。
再说了，那日府里会加派侍卫，前院、后院都有人守着，只会让你安安心心的认亲。”
这时，廊尽头传来丫鬟的声音，说老夫人让人炖了银耳羹，等着她们回去喝。
秦霜拉着林渔加快脚步，语气里满是安抚：
“先喝碗热羹暖身子，认亲宴的事咱们慢慢琢磨，横竖还有半个月的功夫，往后每日我都陪你走几遍流程，保管你到时候熟门熟路的。”
林渔望着秦霜温和的侧脸，晚风里似乎都飘着银耳羹的甜香，心里那点不安，悄悄散了些。
回到老夫人的正房，银耳羹还冒着袅袅热气，琥珀色的羹汤里浮着几粒枸杞。
老夫人见她们进来，忙招手让林渔坐在身边，枯瘦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
“刚听秦霜说你问起认亲宴的宾客？别担心，那些世交家的夫人小姐都是和善人，
当年你母亲在时，她们常来府里陪我说话，如今见了你，只会疼你，不会为难你。”
林渔捧着温热的瓷碗，小口喝着甜羹，听老夫人絮絮说起旧事：
“你李伯父家的盈儿，比你大两岁，性子活泛得很，到时候让她跟着你，你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儿；
王尚书家的小公子，当年还跟你母亲学过几天书法，说不定会提着墨宝过来，给你凑个热闹。”
秦霜坐在一旁，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补充道：
“明日起，我会把要见的宾客画像和家世背景整理出来，你每日看几幅，记记他们的称呼和喜好。
比如你三叔祖母最喜茉莉花，到时候见面提一句她院里的茉莉开得好，她定然高兴；
还有江南苏家来的那位表姑，擅长绣活，我已经让人备了上好的丝线，到时候你若提起想学绣技，她保准愿意教你。”
林渔点点头，指尖在碗沿轻轻划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
“那……认亲宴上要穿的正装，是什么样子的？”
老夫人笑了，让丫鬟从里间取出一个描金漆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件石榴红的褙子，领口和袖口绣着缠枝莲纹，金线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是按着你母亲当年及笄时的样式做的，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你试试合不合身，若哪里不合适，让绣房的人连夜改。”
林渔换上褙子，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一身红衣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亲切。
秦霜走过来，帮她理了理衣襟，笑着说：
“你穿这身正好，比当年你母亲穿时，多了几分灵气。”
老夫人也点头称赞，眼眶却悄悄红了：“像，真像阿阮当年的样子……”
话音刚落，两行热泪就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滑下来，滴在林渔的手背上，带着微凉的温度。
“娘，怎么哭了？”秦霜眼疾手快抽过帕子，轻轻帮老夫人擦去眼泪，声音放得柔缓，
“今日是高兴事，该笑才对。”
老夫人攥着林渔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语气里满是哽咽：
“阿阮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当年她走的时候，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把孩子找回来，让她认祖归宗。
如今念儿真的回来了，穿着跟阿阮当年一样的衣裳，站在我跟前，我就忍不住想……
她要是还在世上能看到，不知道有多开心，念儿也能看看自己的母亲，听听她说话啊。”
林渔听着，鼻尖也跟着发酸，她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说：
“外祖母，您别难过。虽然我没见过母亲，但听您和舅妈说她的事，我知道她一定很爱我。现在我回来了，以后我会常陪着您，陪您说话，陪您看花，就像母亲还在您身边一样。”
老夫人闻言，紧紧抱住林渔，哭声轻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好孩子，委屈你了。这些年你在外头受苦，往后在侯府，有我和秦霜在，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阿阮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懂事，也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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