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司的晨钟刚撞响第三下,林烬就被姜九娘叫到了偏厅。
青砖地上还凝着夜露,他推开门时,正撞见赵三喜揉着眼睛从廊下经过,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糖糕。
那小子看见他,立刻把糖糕往怀里一藏,鼻子里发出短促的嗤笑:“哟,新官上任?我可听说了,九娘导师今早要宣布第三组的考核——”
“林烬。”姜九娘的声音从偏厅里飘出来,像片落在水面的秋叶,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赵三喜的话卡在喉咙里,怏怏地缩到廊柱后面。
林烬跨进门,就见案几上堆着三本泛着幽光的书册,封皮分别写着《冥律通则》《生死簿基础操作》《阴界通道守则》。
姜九娘倚着窗,腕间银铃轻响:“三天,学完这三本,通过考核。”
“否则?”林烬挑眉。
“退回候魂殿,等下一轮引魂使选拔。”
姜九娘指尖划过书脊,朱红蔻丹在《冥律通则》上留下淡淡印记,“冥府不是阳间互联网公司,没有‘996’的说法。
但你既然撞破了私改生死簿的案子,十殿阎罗那边盯着东区引魂班呢。”
偏厅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林烬转头,看见窗纸上影影绰绰挤着几个脑袋——是同组的引魂使学员。
赵三喜的声音最响:“三天?我当初学《冥律通则》学了三个月才勉强及格!这小子怕不是打算直接投胎重来?”
“你可以选择放弃。”姜九娘垂眸整理袖口,“但我建议你试试。”
林烬伸手拿起最上面那本《冥律通则》,封皮触手生凉,像浸过黄泉的水。
他想起前世在公司熬夜赶项目时,手里攥着的凉透的咖啡杯——那时候他说“项目不做完不下班”,现在不过是换了个战场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姜九娘指了指案几角落的青铜沙漏,“从你接过书的这一刻起,计时开始。”
当天夜里,引魂班的杂役老周去给学员宿舍送灯油时,隔着半掩的门,看见林烬的影子在墙上投下夸张的轮廓——他正抱着三本厚书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烛火被穿堂风刮得直晃,照见书桌上堆着的纸页,全是他随手记下的笔记,墨迹未干,还泛着淡青色的阴火。
“这小子不要命了?”老周揉了揉发疼的膝盖,把灯油壶放在门口,“冥律那玩意儿,连我们这些当差的都得翻着看……”
话音未落,屋里传来“啪”的一声,是书册被重重合上的响动。
老周踮脚望了眼,正看见林烬把《冥律通则》倒扣在桌上,抓起《生死簿基础操作》继续翻页,腕间的青铜链随着动作轻颤,发出细碎的金铁声。
第二日清晨,引魂班的考核堂里飘着浓浓的艾草味——这是冥吏用来提神的。
主考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灰袍冥吏,正捧着茶盏打哈欠,冷不丁听见门被撞开的声响。
林烬抱着《冥律通则》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夜露:“可以开始考核了吗?”
山羊胡冥吏被吓了一跳,茶盏“当啷”掉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面前的考题卷。
“你、你这是……”
“《冥律通则》考核。”林烬走到案前,指尖点在考题第一行,“第一条,‘引魂使不得干预阳间因果’——但第二十三章判例里,王姓引魂使为救落水孩童滞留阳间半日,却被判定‘功过相抵’,这算不算干预?”
山羊胡冥吏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慌忙翻开手边的《冥律通则》,翻到第二十三章,瞳孔猛地收缩——那判例确实写着“王七因救三命,抵半日滞留之过”。
“你、你怎么……”
“昨晚看了三遍。”
林烬指了指考题第二题,“第二条,‘私改生死簿者当入拔舌地狱’,但判例里李姓野道只受了百年鞭刑,是不是因为他改的是将死之人?”
山羊胡冥吏的额头开始冒冷汗。
他这辈子考了二十年冥律,头回遇见考生比主考还熟教材的。
正手足无措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刑冥子抱着戒尺走了进来。
这位原山野道士出身的教头向来板着脸,此刻更是黑得像块锅底:“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搅了晨课,原来是你。”
“刑教头。”林烬躬身,“我在考核《冥律通则》。”
“考核?”刑冥子扫了眼山羊胡冥吏发白的脸,戒尺“啪”地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了三跳,“你当冥律是阳间的应试考题?三天能学明白?我看你是偷了冥吏的笔记!”
林烬没说话,只是翻开《冥律通则》,翻到某一页递给刑冥子:“第二百零七条,‘引魂使可调用黄泉鬼火辅助拘魂,但需向判官报备’——您上月带我们实操时,是不是漏了‘报备’这一步?”
刑冥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确实在实操课上为了图省事,没提报备流程——毕竟引魂班的学员向来学个皮毛就算了,谁能想到有人真把整本律例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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