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谦日夜兼程,刚踏入镇妖司衙署大门,一股沉重压抑的悲戚气氛便扑面而来。
往日里虽肃穆却仍存生气的衙门,此刻如同被阴云笼罩,来往的吏员、缉妖卫个个面带悲容。
步履匆匆间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仓皇与无力。
他心中猛地一沉,仿佛一块寒冰坠入胸腔,沈七那
“急!速回!”
的传讯符箓此刻在怀中灼灼发烫,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焦灼刻印而成。
看来,情况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苏百户!”
“您可回来了!”
一名相熟的执事见到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迎上,声音带着哽咽,
“出大事了!”
“北境边城……八百里加急军报……
“冷大人,冷大人他……战死了!”
冷渊?
北镇抚使冷渊?
战死了?!
饶是苏子谦心志坚韧如铁,此刻也不由得心神剧震,瞳孔骤然紧缩。
那个面容冷峻、行事果决、几乎以一己之力实际京城镇妖司大局。
实力深不可测、传言已媲美元婴初期的男人……
那个仿佛永远不可能倒下的人。
怎么会……陨落?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指尖微微发凉。
“究竟怎么回事?”
“详细说!”
苏子谦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
那执事红着眼眶,快速禀报:
“边城奏报,三日前,一股精锐魔族小队越过防线,袭扰边民,冷大人亲自带队追击,欲将其全歼于国境之外。”
“起初一切顺利,但……但在追击至一处名为‘葬魔谷’的险地时,突然遭遇伏击,据侥幸逃回的兄弟说,伏击者并非只有魔族,还有……还有极其厉害的妖物配合!”
“冷大人为掩护部下突围,独战群魔……力竭……战殁!”
传令兵的声音颤抖着,几乎难以成句,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说出了最残酷的部分:
“冷大人的首级……连同他的佩刀‘屠龙’……已被魔族……当成战利品带走了!”
葬魔谷?
魔族与妖物配合伏击?
苏子谦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
冷渊为人何等谨慎,掌控京城镇妖司多年,布局深远,心思缜密,堪称算无遗策,怎会如此轻易落入这等明显的圈套?
除非……情报有误,或者,有人精心为他布置了这个必杀之局!
联想到自己被调离京城前,冷渊正在暗中调查的内奸“暗刃”,以及妖妖阁近期异常的动向,苏子谦心中寒意骤升,如坠冰窟。
这绝非偶然!
这是一场针对冷渊的、蓄谋已久的谋杀!
“沈千户呢?”
苏子谦立刻问道,语气急促了几分。
执事神色一黯,低声道:
“沈千户……她从接到消息起,就把自己关在值房里,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谁劝都没用。”
“冷大人对她而言,亦师亦父,她……她心里苦啊。”
苏子谦默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七与冷渊之间那深厚无比的情分。
沈七初入镇妖司时,还是个棱角分明、满身是刺的少女,是冷渊一手提拔、悉心教导。
带着她出生入死,无数次将她从尸山血海的绝境中拉回。
磨砺她,信任她,将她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千户。
冷渊于她,是严苛的上司,是传道的恩师,更是如父如兄般的依靠。
冷渊的战死,对沈七的打击,无异于天塌地陷。
他挥退执事,径直走向沈七的值房。
房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沈七的亲信队员,见到苏子谦,如同见到了救星,低声道:
“苏百户,您快劝劝我们千户吧……再这样下去,人怕是要垮了……”
苏子谦推门而入。
房间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一个蜷缩的轮廓。
沈七背对着门口,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往日挺得笔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脊梁此刻微微佝偻着,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量与悲恸。
她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镇妖司制服,却显得空空荡荡,整个人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死寂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连时间在这里都仿佛凝固了。
苏子谦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她身旁,同样席地而坐,任由那地面的寒意侵入身体。
沉默了许久,久到苏子谦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在寂静中回响,沈七沙哑干涩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响起。
带着一丝恍惚和难以置信,像是梦呓:
“他……怎么会死呢?他那么厉害……怎么会……”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破碎感,仿佛某种坚信不疑的东西被彻底打碎了。
“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他说过……要看着我结成金丹的……”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为无声的哽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依赖与彻底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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