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乳白色的薄雾如同新纺的轻纱,温柔地笼罩着新乡村。昨夜一场细雨,洗净了青石板路,砖缝里钻出茸茸的青苔,踩上去带着湿润的弹性。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苏醒的清新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和远处田野飘来的、若有似无的稻花香。村口那棵百年老榕树愈发苍翠,巨大的气根垂落,沾着露水,如同老神仙的胡须在晨风中轻颤。家家户户的屋顶升起袅袅炊烟,笔直纤细,在微蓝的天幕下画出恬静的轨迹。
农家乐的小院早已热闹起来。昨日的拔河绳被整齐地盘好,倚在墙角,像一个功成身退的老兵。取而代之的,是城里游客们兴奋的谈笑声。
“顾老先生!这米浆怎么调的?又滑又韧!” 一个戴着遮阳帽的中年游客,正围在顾得老先生的粿条作坊外,看着老人将雪白粘稠的米浆均匀地泼在蒙着湿布的蒸笼里。
灶膛里柴火噼啪,蒸汽氤氲,米香四溢。 顾得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淳朴的笑意,慢悠悠地用竹刮勺刮着蒸笼边缘:“慢工出细活哩,后生仔。水米比例,火候大小,手上力道,差一点味道就不对咯!” 蒸笼揭开,厚薄均匀、白里透光的粿皮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引得游客们一阵惊叹,纷纷上手体验,作坊里充满了米香和善意的笑声。
一位穿着棉麻长裙、气质娴雅的女士,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得将雪白粘稠的米浆均匀泼洒在蒸笼布上。 “顾老先生,这米浆看着简单,要做到这么匀,手上功夫真是了得!”她由衷赞叹,试着拿起长柄木勺,学着老人的动作,米浆却要么堆积要么挂不住勺。 顾得呵呵笑着,布满沟壑的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肘:“姑娘,莫急。这米和水,像一对冤家,既要黏糊,又要顺滑,比例是死的,手上的感觉是活的。力道要像春风拂柳,轻了不成片,重了又撕破了脸。”他耐心地调整着女士的手腕角度,粗糙的指尖传递着几十年沉淀的韵律。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士,仔细看着刚揭下的、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粿皮,忍不住建议:“老先生,这么好的手艺和天然米香,其实可以做些小包装的干粿条?或者搭配点您自制的酱料?城里人喜欢这种原生态又方便携带的伴手礼。” 顾得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捻着胡须沉吟:“哦?这主意…倒新鲜!回头跟安仔琢磨琢磨?”
另一边,顾沛的竹篾作坊则成了孩子们好奇的乐园。篾刀破开粗壮的青竹,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竹屑飞溅,带着独特的清香。城里来的小男孩蹲在顾沛身边,瞪大了眼睛,看他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灵巧的手,如何将坚韧的竹篾弯折、穿插、咬合,渐渐编出小椅子的雏形。 “伯伯,竹子不会疼吗?”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摸着一片光滑的篾条问。 顾沛哈哈一笑,拿起一片篾条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竹子有灵性哩!你用心对它,它就用结实好看回报你。来,试试这个,别怕割手,伯伯教你。” 小男孩屏住呼吸,学着顾沛的样子,笨拙地将篾条穿过缝隙,小脸上满是专注和新鲜感。竹篾特有的清凉触感和草木清香,成了他此行最独特的记忆。
旁边他的父亲,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看着儿子专注的小脸和那充满自然气息的竹编小件,若有所思:“顾师傅,您这手艺真是绝了。不知道接不接受定制?比如编些精巧的竹灯罩、笔筒或者小摆件?现在城里人讲究自然风和新中式,这种纯手工的东西,很有市场潜力。” 顾沛停下手中的活计,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篾条,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思索的光芒:“定制?灯罩?笔筒?这…倒是从来没想过。安仔上次也提过一嘴…看来真得好好想想了。”
村道上,一支由兴婶、刘姨等几位婶子组成的“巾帼清扫队”格外醒目。她们戴着草帽和袖套,装备齐全:长柄竹扫帚、铁夹子、塑料桶、抹布,甚至还有一小瓶自制的肥皂水。 “这边!榕树落叶又掉了一层!” 兴婶嗓门洪亮,指挥若定。
刘姨麻利地挥动大扫帚,落叶聚拢:“扫干净点,城里客人看着清爽!” 几个婶子分工明确,有人清扫主路落叶,有人拿着抹布仔细擦拭食茶亭的木凳和石桌,还有人提着水桶和长柄刷,“唰唰”地清洗着村里新修的、贴着白瓷砖的公共厕所。水流冲过,瓷砖光洁如新,散发着淡淡的肥皂清香。她们的动作利落又透着股家常的认真劲,仿佛不是在打扫卫生,而是在精心擦拭自家最珍爱的物件。村道在她们身后焕然一新,湿润的地面反射着晨光,像一条流淌的银带。
就在这井然的忙碌中,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沿着湿润的水泥路“巡视”。顾峰和铁柱,一人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硬壳笔记本,另一人攥着一支短铅笔,像模像样地背着双手,小脑袋左顾右盼,俨然一副“村容质检员”的派头。
“这里!” 铁柱指着六婆家院墙外一小片松动的水泥板,“这块墙皮翘起来了,雨水一泡更松,六婆眼神不好,容易被砸到!” 顾峰立刻翻开本子,垫在膝盖上,工工整整地写下:“地点:六婆家门口。问题:水泥墙皮松动(危险!)需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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