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狗夫妇手脚麻利,不过半日功夫,便将一场答谢宴张罗得妥妥当当。家中小院里,几张方桌拼凑起来,铺上干净的粗布。虽无银盏玉盘,但大碗盛肉,大盆装鱼,自家种的时蔬炒得油亮亮,蒸好的馍馍热气腾腾,透着一股农家待客的厚道与实在。
傍晚时分,村长林东来和几位须发皆白、在村中极有威望的族老应邀而来。他们见到这虽不奢华却诚意满满的席面,脸上都露出了笑意。笙子一身利落的短打扮,亲自为各位长辈斟满自家酿的米酒,举止恭敬又不失大方。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热络起来。笙子站起身,双手举杯,朗声道:“林村长,各位长辈,我姐姐姐夫落难至此,幸得二狗哥一家仗义相救,更蒙全村各位高邻照拂,这份恩情,我们姐弟铭记五内。今日备下薄酒粗肴,聊表谢意,我先敬各位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村长等人连忙举杯回敬,连声说着“言重了”、“都是应该的”。笙子放下酒杯,话锋适时一转,语气更加诚恳:
笙子见众人听得入神,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色愈发恳切从容,继续说道:
“我姐姐一心想着报答,她与姐夫商议,总觉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大林村水土丰饶,人心淳朴齐整,光是守着田地春种秋收,固然能得温饱,但若想让各家各户的碗里再多几块肉,娃们过年能多做身新衣裳,或许,咱们还能一起蹚出一条新路来。”
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辈,见他们纷纷点头,才不紧不慢地切入正题:“我知道,咱们村家家户户的妇人,都有一手织布的好手艺。山前山后那些野生的苎麻,便是极好的材料。我的想法是——地里的庄稼是根本,是命脉,这一点绝不能动摇。各家只需从田亩中匀出一亩来,试种苎麻。其余田地,依旧种植五谷,确保仓里有粮,心中不慌。”
“如此一来,我们粮仓不减,却能凭空多出一项进益。至于大家织出的麻布,销路之事不必忧心。我愿在此承诺,每年秋冬,自会安排可靠的商队前来,按市价公道收购,有多少,收多少,绝不让大家的辛苦白费。这便是多劳多得。”
他话锋一转,点明了关键:“之所以恳请乡亲们一同参与,是因为‘聚沙方能成塔’。若只有一两户试种,产出有限,实在不值得商队千里迢迢专程前来。唯有形成规模,打出名声,这桩生意才能做得长久,真正成为咱们村一个可靠的活水源头。”
最后,笙子退后一步,向着村长和族老们深深一揖,语气无比郑重:“当然,此事关乎全村生计,绝非我一人可决断。今日所言,仅供各位长辈参详。万事皆以村中公议为准,我们绝不敢有半分勉强。”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银票,双手奉至村长面前:“为表诚心,亦为报答救命大恩,这二百两银子,权作资助村里的启动资金,交由村长统管,用于购置种子、工具等一应公共开销。此乃我们的一点心意,万望成全。”
笙子这番话,既点明了辛夷知恩图报的心意,又将发展苎麻产业的提议巧妙地抛了出来,更将最终决定权尊重地交还给了村中长辈,给足了面子。
村长林东来捻着胡须,与其他几位族老交换了眼色,都微微点头。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不少,此刻看这笙子年纪虽轻,但说话办事有章有法,既重情义,又懂规矩,心中不由高看了几分,对他所言之事也真正上了心。
宴席散去,夜色渐深。林二狗一家忙着收拾,辛夷本想帮忙,却被笙子和林嫂子一同按回了椅子上。
“我的好姐姐,你就好生歇着吧!”林嫂子笑着嗔怪道,“笙子兄弟今日把话都说到了,理也都讲透了,你这心里啊,该踏实了吧?”
辛夷望着院子里正帮着收拾碗筷的笙子挺拔的背影,再看向身旁虽忙碌却满脸喜气的林二狗夫妇,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夜深人静,土炕上,林嫂子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猛地推了推身旁同样睁着眼的林二狗,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爹,你……你掐我一下,俺这不是在做梦吧?那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就、就这么给村里了?笙子兄弟还说,以后年年都来收咱的布,笙子兄弟还私下里给了我们一百两,我到现在还在做梦呢?”
林二狗自己也恍如在梦中,憨厚的脸上堆满了笑:“疼着呢,不是梦!俺当时也以为听差了哩!”
得到肯定的答复,林嫂子激动得一把搂住丈夫的脖子,“吧唧”亲了好几口,声音里满是崇拜:“你个死鬼!当初救人的时候,俺还怕给家里添负担,没想到你这一救,竟救回了俩活菩萨!你可是咱家的大功臣,是全村的大恩人呐!”
这番夸赞让林二狗心里美得直冒泡,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顶天立地。他挠着头,嘿嘿直笑:“俺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见不得人死在山林里。谁能想到,辛夷姑娘和笙子兄弟是这样重情重义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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