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税吏小头目见势不妙,连滚带爬地挣脱,指着卢象石等人和村民,色厉内荏地喊道:
“好!好你们这些刁民!竟敢殴打官差,聚众抗税!你们等着!等着大军来剿吧!”
说完,狼狈不堪地带着手下残兵败将逃回了城。
村中顿时一片死寂,只剩下受伤税差的呻吟和村民惶恐的喘息。
那推碾子的老汉跺脚道:“坏了!坏了!几位小哥,你们快走吧!打了官差,这可是大罪!等下县衙大队人马来了,就走不脱了!”
卢象石梗着脖子道:“怕什么!是他们先动手打人!我们占着理!”
“唉,小哥,你是不知道啊!”
老汉急道,“跟官府哪有理可讲?他们只会说我们抗税!你们是外乡人,赶紧走,别被我们连累了!”
卢象远也觉不妙,劝道:“象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回城找象关兄长想办法。”
然而,没等他们离开,村外已是尘土飞扬。
王家村就在县城郊外,离县城不远。
元城县衙得知有“南蛮子”带领村民殴打税差、聚众抗税,这还了得?立刻派出了三班衙役,由一名捕头带领,数十人持刀挎弓,迅速包围了村子。
“所有参与殴伤官差者,一律锁拿归案!”捕头厉声喝道。
面对大量官差,村民们面如土色,无人敢反抗。
卢象石、卢象远、卢象勇等几人虽然武艺不错,但面对数十名持械官差,若反抗便是坐实了造反的罪名,还会连累整个村子和卢家。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得咬牙,任由衙役用铁链锁了。连同几个刚才动手最狠的村民,一起被押往元城县大牢。
卢象关、卢象群等人正在城中茶楼探听物价,闻听此讯,大惊失色。他们立刻赶回府衙,求见卢象升。
卢象升正在书房批阅公文,闻听此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笔,目光如刀般扫过一脸焦急的卢象关和卢象群。
“升哥,象石他们也是一时义愤,看不过税差欺压百姓……”卢象关连忙解释。
“义愤?”
卢象升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义愤就可以殴打官差?义愤就可以聚众抗税?你们知不知道‘辽饷’二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支撑辽东防线,抵御建虏,关乎国运的军饷!征收过程中纵有弊政,自有朝廷法度纠劾,岂容他们以武犯禁,私斗泄愤!”
“可是大哥,那些税差确实过分,他们打伤村民在先……”卢象群也试图辩解。
“过分?”
卢象升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筒乱跳,“就算税差有过,也轮不到他们来执法!他们是谁?是官是吏?
他们现在是兵!是受我卢象升节制的兵!私自斗殴,冲击税吏,形同哗营!若人人皆效仿,国法何在?军纪何存!”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我早就告诫过你们,北地局势复杂,凡事需谨慎!你们倒好,放假三日就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聚众抗税,这是抄家流放的大罪!元城县令若是较真,按律严办,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连我都可能被牵连一个治军不严、纵兵为祸的罪名!”
卢象关和卢象群被训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他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不止打一架那么简单。
“回去!”
卢象升挥袖,背过身去,“此事我绝不会出面。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想办法解决!若解决不了,那就让他们在牢里好好反省!我卢象升,没有这等无法无天的兄弟!”
见卢象升态度坚决,卢象关等人知道求情无望,只得悻悻退出。
两人商议一番,明白卢象升的态度已明确,指望他出面说情是不可能了。如今之计,只能按照大明律法中“赎刑”的惯例,缴纳罚金,争取将人保释出来。
元城县令果然给了卢象升面子,没有升堂审讯,而是在后堂接见了他们。
县令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卢公子,此事可大可小。按律,殴伤官差,聚众抗税,轻则杖刑流徙,重则可论死罪。不过,既然卢知府……
嗯,本官念在他们初犯,且事出有因,又是卢知府族亲,便网开一面。参与殴差者,每人需缴纳罚银五十两,赔偿税差汤药费二十两,具结保证,永不再犯,方可释放。”
这罚金数额不小,几乎将卢象关他们带来的银子掏空。但为了救人,也只得咬牙答应。
缴清罚银,办理完手续,被关押了一夜、吃了些苦头的卢象石、卢象远、卢象勇等人,才被从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放了出来。
几人都是鼻青脸肿,神情萎靡,见到卢象关和卢象群,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第二天,卢象升将全体卢氏子弟召集到府衙后院,进行了一次极其严厉的训话。他屏退了左右,只剩下卢家一众兄弟子侄。
卢象升面沉如水,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他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先问了卢象石等人事情的详细经过,然后沉默了许久,空气仿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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