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主考官书房的烛火已燃至夜半,烛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青砖上,转瞬即逝,像极了桌案上那张考卷的命运 —— 原本工整的 “玄械联防固本” 四字,此刻已被浓墨重重覆盖,墨汁未干,在宣纸上晕出不规则的黑渍,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张敬之坐在铺着暗红锦缎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半块磨得发亮的松烟墨锭,指腹蹭着墨锭边缘的碎屑,目光落在考卷末尾的 “陈默” 二字上,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王显,把李坤的卷子取来。” 他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熬夜的沙哑,却丝毫不见疲惫,反而透着掌控一切的亢奋。守在门口的王显连忙应声,快步走到靠墙的木柜前,打开第三层抽屉 —— 那里整齐码着未录取的考卷,最上面一卷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 “李坤” 二字,纸角还沾着一块干涸的墨渍,是李嵩侄孙答题时不小心蹭上的。
王显捧着李坤的考卷走到桌前,指尖微微发颤。他将考卷摊开,露出里面潦草的字迹,“边患治理” 四字写得歪歪斜斜,论点更是空洞 —— 一会儿说 “当增兵戍边”,一会儿又提 “当减赋养民”,前后矛盾,连最基础的策论逻辑都不通。“大人,您看……” 王显指着考卷里的语病,“‘边民皆赖朝廷赈济,无需他法’,这话与陈默原卷里‘边民自给自足’差得太远,若是誊录时被人看出破绽……”
“破绽?” 张敬之冷笑一声,拿起狼毫笔,在砚台里重重蘸了墨,笔尖悬在陈默考卷的署名处,“春闱誊录官都是老夫的人,谁敢多嘴?再说,李嵩大人在吏部、翰林院都有门生,就算有人看出问题,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担得起‘污蔑权贵’的罪名。”
笔尖落下,“陈默” 二字被浓墨覆盖,张敬之刻意模仿着陈默的笔锋,却不知陈默早就在 “默” 字的竖笔旁,用苏清鸢特制的 “隐墨” 画了个极小的星纹 —— 那星纹比米粒还小,藏在墨色较淡的地方,普通墨汁根本盖不住,只有用符文显影剂喷洒后,才会透出淡蓝色的光。张敬之写完 “李坤” 二字,将笔扔在砚台上,墨汁溅出,落在考卷边缘,他却毫不在意,只拿起篡改后的考卷,对着烛火看了看:“这样一来,既打压了定北王府的人,又卖了李嵩大人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王显站在一旁,看着那张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考卷,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陈默那双沉静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 —— 那日在贡院外,陈默被监考官刁难,却始终神色平静,连说话都条理清晰,不像是会轻易认栽的人。“大人,那陈默…… 会不会留有后手?” 他忍不住问。
“后手?” 张敬之嗤笑,“一个寒门士子,能有什么后手?他要是敢闹,老夫就定他个‘科场舞弊’的罪名,让他不仅考不上功名,还得连累青州府的官员!” 他将篡改后的考卷与李坤的原卷叠在一起,塞进一个红色木盒里,“你现在就把这卷送到誊录房,让他们按这张改好的誊抄,明日一早必须完成,不得有误!”
王显接过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盒壁,像摸到了一块烙铁。他躬身应下,转身快步走出书房,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烛火 —— 烛火摇曳,将张敬之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
与此同时,寒门客栈的房间里,陈默正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光,翻看青狼部古籍中关于 “星纹符文” 的记载。书页是用粗糙的麻纸装订的,边角已经泛黄,上面的星纹用炭笔绘制,线条简陋却清晰,与他留在考卷上的标记一模一样。苏清鸢临行前特意叮嘱:“这星纹用普通墨汁无法覆盖,就算考卷被篡改,只要标记还在,就能证明是你的原卷。”
“陈兄,你还没睡?”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带着几分急切。陈默连忙将古籍合上,塞进书箱夹层,起身开门 —— 门外站着的是同来应试的青州士子周明,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蓝布袍,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攥着一张揉皱的纸条,脸色发白。
“周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陈默侧身让他进屋,顺手关上房门。周明走进来,还没坐稳,就把纸条递了过去:“我刚才在贡院外的‘悦来茶馆’,听到两个监考官闲聊,他们喝多了,说漏了嘴……”
陈默接过纸条,上面是周明用炭笔写的几行字:“张敬之改卷,以李坤换青州士子,涉李嵩党羽。” 字迹潦草,还沾着几滴茶水,显然是周明听到消息后,在茶馆匆忙记下的。“他们具体怎么说?” 陈默的声音很平静,指尖却微微收紧,纸条边缘被捏出一道折痕。
“他们说…… 主考官张大人亲自改了一份青州士子的考卷,把论点全改反了,还换了李嵩侄孙李坤的名字。” 周明的声音有些发颤,“那士子写的是‘边患治理’,还提到了北境的事…… 陈兄,你不就是青州的,又写了边患治理吗?你可得小心!他们还说,等放榜后,就把你‘打发’出京,不让你有机会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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