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内的项氏居所,虽不比楚王府邸奢华,却也院落规整,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枝,在青砖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庭院中央,一道玄色身影正伴着凌厉的剑风腾挪——正是十三岁的项羽,手中握着一柄秦军制式钢剑,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锐响,每一次劈砍、刺击都力道十足,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却丝毫未停。
“好小子!”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廊下传来,章邯身着墨色铠甲,负手而立,眼中满是赞叹,“这般年纪,便能将钢剑使得如此娴熟,臂力、剑法皆有章法,若加以打磨,定是一员猛将!”
项羽闻声收剑,剑尖斜指地面,喘着粗气,却抬眼看向章邯,眼神里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怯懦,反而带着几分桀骜:“猛将又如何?他日我若执剑,必率楚地子弟,推翻大秦,复我楚国!”
章邯脸上的赞叹瞬间僵住,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扶苏——他实在不解,扶苏为何对这叔侄二人如此“纵容”:不仅未加囚禁,反而许他们在咸阳城内自由出入,甚至还配了侍从照料起居,如今听项羽这话,分明是养虎为患。
扶苏却只是淡淡一笑,走上前,目光落在项羽手中的钢剑上——剑刃边缘已有几处细微的缺口,显然是连日苦练所致:“项少将军有此志气,倒是难得。只是你可知,如今楚地的子弟,都在做什么?”
项羽抿紧嘴唇,不说话,却微微攥紧了剑柄。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项梁身着洗得发白的楚式布袍,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与疲惫,进门便将手中的一块旧楚符狠狠摔在石桌上:“一群朽木!扶不上墙的朽木!”
“叔父!”项羽连忙迎上去,“可是联络上了彭城的旧部?”
项梁叹了口气,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端起侍从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语气中满是无奈:“联络上了又如何?昨日去醉仙楼见那彭城旧贵族昭氏子弟,你猜他在做什么?”
他不等众人回答,便咬牙道:“一群人围在桌边,摆弄着方块、圆点的木牌,嘴里喊着‘碰’‘杠’‘胡了’,玩什么‘麻将’;旁边还有几人拿着纸牌,比大小赌钱;楼里的歌女唱着楚地旧曲,却把‘复楚’的词改成了‘醉卧秦楼’的靡靡之音!我跟他们说复国之事,昭氏那小子竟笑我‘不识时务’,说‘大秦治下有饭吃、有酒喝,还打什么仗’!”
扶苏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静却字字戳心:“项将军,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六国旧贵族,早已不是当年戍守封地的志士。他们在咸阳城里住着宽敞的宅院,吃着精工细作的菜肴,玩着工坊新制的麻将、扑克,听着改编的戏曲,日子过得比在楚国时还要舒心,谁还会跟着你抛家舍业,去做那‘复国’的梦?”
“我新开的那间‘百味居’酒楼,你想必也听过。”扶苏接着道,“里面的溜肉段外酥里嫩,锅包肉酸甜适口,宫保鸡丁里加了蜀地运来的佐料,糖醋鲤鱼用的是渭水新鲜的活鱼,连调味用的白糖,都是蜀地甘蔗熬制的,胡椒更是乌氏倮从西域运来的珍品——这些东西,在楚国时,怕是只有王室才能偶尔享用,如今咸阳的普通商户,只要肯花钱,都能吃上。”
项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听说过“百味居”的名头,前日还看到侍从买回来的白糖,那细腻的甜味,是他在楚国从未尝过的。可他仍不甘心,抬头看向扶苏:“你既知我心向楚国,为何还不限制我的自由?不怕我暗中联络旧部,给你大秦添麻烦?”
“怕?”扶苏放下茶盏,笑了笑,“我若怕,当初在楚地便不会救你,更不会让你们在咸阳自由出入。你尽管去联络,看看那些贵族是愿意听你说‘复国’的废话,还是愿意留在酒楼里打牌喝酒;看看楚地的百姓,是愿意跟着你回到战火纷飞的日子,还是愿意守着如今的良田、安稳的日子。”
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几分:“对了,有件事告诉你——你父亲项燕的伤势已痊愈,昨日已从蕲地出发,不日便会抵达咸阳。我已让人在频阳乡备好宅院,那里离王翦老将军的府邸不远,你父亲与族人到了之后,便可安置在那里,两人都是老将,平日里还能下棋聊天,也算有个伴。”
项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想把我们父子分开?”
“并非分开,只是各有安置。”扶苏道,“你与项羽留在咸阳——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职务,太子府议曹掾,平日里只需参与些文书议论,不用处理实务,算是个闲散差事,每月有八百钱俸禄,足够你们二人的用度。你若愿意,便领了职务,安心在咸阳生活;若不愿意,也无妨,我仍会按月给你发放粮草,不会亏待你。”
“太子府议曹掾?”项梁攥紧拳头,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想让我做秦官,为你大秦效力?扶苏,你休要做梦!我项梁乃楚将之后,宁死也不会做秦廷的官,更不会助你稳固大秦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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