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患的阴霾在帝国中枢高效运转和“文曲星”恩泽广被的称颂声中逐渐散去,朝堂上下经历了一场天灾的洗礼,对监国大臣沈清言的信服与敬畏更添几分实质。那些曾因周琛之事而暗中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势力,此刻也彻底偃旗息鼓,至少表面上,无人再敢挑战这位紫袍国公的权威。沈清言依旧每日身着国公袍服,穿梭于文华殿与内阁之间,处理着仿佛永无止境的政务,神色平静,仿佛之前那场雷霆反击与力挽狂澜的救灾,都只是他职责范围内寻常的一部分。
然而,帝国的车轮从不因一处的平稳而停止滚动。就在南方灾情初步稳定,捷报尚未完全尘埃落定之际,来自北方边关的驿马,再次携着风尘与截然不同的讯息,踏破了帝都的宁静。
这一次,不是灾报,而是军情——是捷报!
“报——!北疆八百里加急!王爷大捷!阵斩狄首秃狼浑,俘获牛羊马匹无数!”
“报——!朔风城外野战,龙武军大破狄骑三千,敌溃退三十里!”
“报——!北狄王庭遣使求和,态度恭顺!”
接二连三的捷报,如同强劲的北风,瞬间吹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也吹入了肃穆的朝堂。每一次信使高喊着“大捷”冲入皇城,都会引发一阵难以抑制的欢呼与骚动。武将们扬眉吐气,文臣们抚掌而笑,连宫墙内外值守的禁军士兵,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摄政王萧绝,这位帝国的战神,再次用他无与伦比的武勋,证明了何为国之柱石。大军压境,连战连捷,不仅一扫近年来边境的颓势,更是打得原本气焰嚣张的北狄王庭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主动遣使求和。这消息,比任何政令都更能凝聚人心,提振国威。
朝会之上,气氛与之前应对水患时的凝重截然不同,充满了振奋与喜悦。兵部尚书捧着捷报文书,声音洪亮地宣读着前线传来的详细战况,每念到一处精彩战役,一处斩获数字,都能引来殿下群臣低低的惊叹。
小皇帝端坐龙椅,听得眼睛发亮,小手紧紧抓着龙袍的袖口,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虽然年幼,却也明白这些捷报意味着边境的安宁,意味着皇叔的赫赫战功,意味着萧氏江山稳如泰山。他的目光不时看向下方的沈清言,带着询问与分享喜悦的意味。
沈清言立于百官之首,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恰到好处的欣慰笑容。他听着兵部尚书的宣读,脑海中却能勾勒出那人于黄沙漫卷、朔风凛冽的边关,如何运筹帷幄,如何指挥若定,如何于万军之中挥斥方遒。萧绝的胜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每一次确切的捷报传来,依旧让他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几分。毕竟,战场无情,刀剑无眼。
然而,与公开的捷报文书几乎前后脚抵达文华殿沈清言案头的,还有另一封书信。这封信以火漆密封,样式普通,并无特殊标识,但传递信件的,却是萧绝亲卫队的成员,悄无声息地送入宫中,直接呈递到沈清言手中。
当沈清言触碰到那带着边关风沙气息的信封时,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静谧的光斑。
他拆开火漆,取出了里面的信笺。纸张是军中常用的硬黄纸,墨迹是那人一贯凌厉劲瘦的笔锋,力透纸背。
信的开头,依旧是萧绝的风格,简洁,直接,汇报了最新的军情动态,比朝廷捷报更为详尽,包括了对北狄使节团成员、态度的分析,以及对后续和谈的一些初步构想。字里行间,透着掌控全局的冷静与洞察。
沈清言一行行看下去,目光沉静,如同批阅任何一份重要奏章。直到信笺的最后,那凌厉的笔锋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与放缓,内容也陡然从冰冷的军国大事,转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京中诸事,劳卿费心。水患处置,捷报已传至军中,做得很好。”
——他知道了。即便远在千里之外,烽火连天,他依然关注着帝都的一切,关注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句“做得很好”,平淡,却重若千钧,是认可,更是无需言说的信任。
“然,政务虽繁,勿要过于操劳,保重自身为上。”
——关切之意,溢于言表。这不像那位习惯于发号施令、要求下属绝对效命的铁血王爷会说的话,更像是一种……叮嘱。
最后一行字,更是让沈清言平静的眼眸中,漾开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边关风急,月色清冷。帐中孤灯,常忆文华殿暖阁茶香。”
“念卿甚。”
三个字。
只有三个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缠绵的倾诉,甚至带着几分属于萧绝的、固有的克制。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仿佛带着边关月夜的凉意与帐中孤灯的暖意,一同穿透了纸背,直直撞入了沈清言的心底。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在百万军中谈笑自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在夜深人静、卸下铠甲之后,于孤灯下执笔,是如何斟酌着,最终落下了这重若千钧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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