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动阎王,摄政王萧绝
夜,深沉如墨,浓得化不开。摄政王府的书房,如同一座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孤岛。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密报如同沉默的坟茔,散发着墨香与权力交织的沉重气息。烛台上,手臂粗的牛油蜡烛静静燃烧,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将书案后那玄色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身后挂着的巨大舆图上。
萧绝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椅中,背脊挺直如松,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孤绝。他手中握着一支紫毫玉管笔,笔尖悬在一份关于北疆军粮调运的奏疏上方,久久未曾落下。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冷硬如石刻的轮廓,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他自己悠长而压抑的呼吸。这沉重的寂静,是权力顶峰独有的冰冷勋章,也是……噬骨的囚笼。
他的目光落在奏疏的字迹上,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滑向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冰冷的绞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五脏六腑内疯狂搅动……视野模糊、发黑……耳中是血液冲上头颅的轰鸣……还有……那张近在咫尺、曾经无比熟悉、写满了“关切”与“焦急”的脸——秦灼的脸!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快!传御医!!”
“王爷坚持住!药!药马上就好!”
“王爷……”
那一声声情真意切的呼唤,此刻回想起来,却如同世间最恶毒的诅咒!那杯递到他唇边的、号称能缓解痛苦的“参汤”……那里面,就融着一点点蚕食他生命、最终将他拖入地狱的——“醉红尘”!
信任……多么可笑的东西!他用半生戎马、殚精竭虑换来的江山稳固,最终却抵不过身边最信任之人递来的一杯毒酒!
重生归来,这蚀骨的背叛和毒发身亡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他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冷酷,也更加多疑。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磨砺着爪牙,将所有的温情与信任彻底冰封,只留下足以冻结血液的警惕和审视。这堆积如山的奏章,这看似掌控一切的权柄之下,他看到的,是无处不在的暗流和杀机。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奏报,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就在这冰冷的思绪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时,书房外传来极其轻微、如同狸猫落地般的脚步声,随即是两声几不可闻的叩门声。
“进。” 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冰冷力量。
厚重的书房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暗青色劲装、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如同影子般滑了进来,正是他的亲卫统领,影七。影七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用火漆密封、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薄薄卷宗。
“王爷,刑部侍郎陈元礼加急密报。” 影七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萧绝的目光甚至没有从那份北疆奏疏上移开,只是极其随意地抬了抬手指。影七会意,立刻起身,将卷宗恭敬地放在书案一角,随即又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和萧绝自己的呼吸。
过了许久,久到那份北疆军粮的奏疏边缘几乎要被他的目光灼穿,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紫毫笔。动作很轻,笔尖落在紫檀木笔搁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书案一角那份加急密报。
刑部?陈元礼?那个以“明哲保身”着称的老狐狸?能让他加急密报的,绝非寻常小事。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捻起那份卷宗。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纸张,带着一种公门特有的、混合着墨汁和灰尘的味道。他动作不疾不徐地挑开火漆封印,展开卷宗。
昏黄的烛光下,陈元礼那端正谨慎、力求撇清干系的字迹映入眼帘:
“……罪囚沈清言(沈牧之子),于诏狱中突发恶疾,濒死,后竟离奇回缓,然神智昏聩,口出‘天意’、‘冤情’等呓语……事涉蹊跷,臣不敢擅专……该犯胡言之中,语涉……‘秦爷’……及……御史陈明远府邸近日频发异状(失窃、死宠、幼子受惊)……其状疯癫,所言或不足信,然……恐非空穴来风……伏乞王爷钧裁……”
“沈清言……”
这个名字如同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萧绝死寂的心湖中荡开一圈微澜。那个本该死在刑场、却爆出“镇纸夹层”惊天指控的罪臣之子?那个被他扔进诏狱“监听”,结果没多久就“猝死”,又闹出“尸变还魂”、惊动狱卒的“奇货”?
“秦爷……”
当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映入萧绝的眼帘时,他搭在紫檀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关节骤然收紧!发出轻微的“咔”声!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瞬间凸显!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瞬间从他周身弥漫开来!烛火被这股无形的气势压迫得剧烈摇曳,光影疯狂晃动,将他冷峻的面容映照得明灭不定,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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