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鬼哭原,是声音的炼狱。
那灰白色的雾霭并非水汽凝结,而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死气、怨念、以及某种亘古不散的战场煞气混合而成。它们无孔不入,粘稠冰冷,贴上皮肤如同附骨之疽,带来针刺般的阴寒,更试图顺着呼吸、毛孔钻入体内,侵蚀生机,扰乱心神。
更可怕的是其中的声音。并非单一的风声鬼哭,而是无数重叠交织的哀嚎、战吼、兵器交击的碎响、骨骼折断的脆鸣、临终的诅咒、绝望的哭泣……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源自这片土地记忆中最血腥惨烈的片段,被永恒的怨念固化、放大、反复播放。
三十三名活人踏入雾霭的瞬间,就像投入滚油的冷水。
“呜呜呜——”
“杀!杀光他们!”
“娘——!”
“我的腿!我的腿啊!”
各种混乱不堪、充满负面情绪的声响骤然加剧,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几名心志稍弱的老兵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白,眼中闪过惊惧与混乱,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守住心神!别去听!当它们是风!”疤脸低吼,他脸上那道刀疤在雾气中显得格外狰狞,但他眼神凶悍,显然经历过更残酷的精神冲击。
陈泥体表有微不可查的暗金光芒流转,将试图侵入的负面能量尽数排开。他看向石蛋和小铃铛。
小铃铛脸色苍白,但手中捏着一枚清心符,淡绿色的光晕笼罩头部,勉强抵挡着精神侵扰。她另一只手快速从药箱中取出几颗气味辛辣的药丸分给众人:“含在舌下,能提神醒脑,抵御部分阴寒怨气!”
石蛋的情况最特殊。那些混乱的声响和怨念似乎对他影响最小,但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与困惑。他紧闭着眼睛,手掌紧握,身体微微颤抖。“地……太乱了……好多声音……好痛……”他低声呢喃,不是在说听到的声音,而是在“感受”这片土地深处那扭曲、破碎、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疯狂的“脉动”。鬼哭原的地脉,就像被无数怨魂的指甲反复抓挠、被污秽鲜血浸透的破布,早已失去了自然的韵律,只剩下混乱与哀鸣。这种感知对他而言,不啻于一种酷刑。
“石蛋,屏蔽它!只感知‘路径’和‘异常’!”陈泥沉声喝道,同时将一丝精纯的古老气息渡入石蛋体内,帮助他稳定心神。
石蛋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痛苦的“杂音”屏蔽在外,专注于寻找相对稳定的“地面”和可能存在的“人工痕迹”。片刻后,他指向左前方,声音依旧有些颤抖:“那边……地面相对‘实’一点,好像……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很新,不超过五天……还有一丝很淡的、熟悉的血腥味……”
是老刀他们!陈泥精神一振:“走!保持队形,疤脸,你带五人前出二十步探路,注意脚下和雾中动静!其他人,两人一组,背靠背,警惕四周!”
队伍缓缓没入浓雾深处。能见度不足十步,脚下是松软、如同骨粉般的灰白色土壤,踩上去悄无声息,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弹性。雾霭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阴影——那是半埋土中的巨大骸骨,有些属于人类,有些则是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骨骼呈现出被腐蚀的黑色或病态的惨白,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死气。
前行不到百丈,异变突生!
“啊——!”前方探路的一名老兵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只见他脚下的“地面”猛地塌陷,一只完全由灰白色骨手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骨手冰冷刺骨,接触的瞬间,老兵的裤腿和皮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腐朽!
“是‘怨骸’!砍断它!”疤脸反应极快,一刀斩下,将那骨手齐腕斩断!断手落在地上,兀自抽搐抓挠了几下,才化作一滩灰烬。
但那老兵被抓住的脚踝处,皮肤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并且向上蔓延,他整个人也如同被抽走了力气,眼神涣散。
“驱邪散!”小铃铛立刻冲上前,将一包散发着浓烈阳刚药味的黄色药粉撒在老兵伤口上。药粉触及死灰色皮肤,发出“嗤嗤”的声响,冒起青烟,蔓延趋势被遏制。小铃铛又迅速掏出一根银针,刺入老兵几处穴位,护住心脉。
“这东西……藏在地下,感应到活人生气就发动……”疤脸脸色难看。
“不止地下。”陈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浓雾。只见雾霭中,开始浮现出点点幽绿色的磷火,磷火之中,隐约可见扭曲模糊的人形轮廓,它们没有实体,却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怨恨与恶意,无声地飘荡着,缓缓朝着队伍围拢过来。
“怨魂!物理攻击效果不大!用阳火符或者蕴含气血之力的兵器!”陈泥低喝,同时“破军”刀出鞘,刀锋之上暗金纹路微亮,一股凛然威严的气息扩散开来。那些靠近的幽绿磷火似乎对这气息极为忌惮,立刻向后飘退了一段距离,但并未散去,依旧在远处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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