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的花灯还挂在檐下,清水镇却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连日的暖阳加速了山上积雪的融化,汇入流经镇子的清河。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浪头拍打着岸边的石阶。到了午后,河水已经漫过较低的河岸,几户临水人家开始进水。
镇长老张敲响了紧急的铜钟,全镇的青壮年都聚集到了河岸边。赵铁匠带着石蛋和其他人扛来沙袋,试图加固河堤。女人们忙着将老人和孩子转移到地势更高的地方。
陈泥跟着李婆婆将糕饼铺一楼的货物往阁楼搬运。透过窗户,他能看见河岸边忙碌的人群和汹涌的河水。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自然的力量,那种摧枯拉朽的势头,比腊月里的暴风雪更加骇人。
“婆婆,河水还会涨吗?”陈泥担忧地问。
李婆婆抹了把额头的汗,面色凝重:“看这势头,怕是还要涨。关键是上游下来的杂物太多,堵住了桥洞,水位降不下去。”
果然,不久后就传来消息:上游冲下来的树干和杂物在石桥下形成了堵塞,河水被迫改道,直接冲刷着本就脆弱的河堤。若再不疏通,一旦决堤,大半个镇子都要遭殃。
“得有人下水去清理桥洞!”赵教头在河岸边大声喊道。
几个水性好的年轻人自告奋勇,系着绳子就要下水。然而河水湍急冰冷,第一个人刚下去就被冲出去好几丈远,幸好被绳子拉住才没出事。
“不行!水流太急,人在水里站不住!”被拉上来的人牙齿打着颤说道。
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河水还在上涨,已经快要漫过他们刚刚垒起的沙袋。
陈泥站在人群外围,紧紧盯着汹涌的河水。忽然,他注意到河水的流向有个奇特的现象——在桥洞堵塞处的上游,水流形成了一个缓慢的漩涡。
“赵教头!”陈泥挤到前面,“也许可以从岸上想办法。”
赵教头转头看他:“你有什么主意?”
陈泥指着那个漩涡:“如果把长竿从上游那个位置伸下去,利用水流的力道,也许能把堵塞物捅开。”
老秀才在一旁听了,捋须沉吟:“顺水推舟,借力打力...这孩子说得在理。”
赵教头当机立断,让人取来撑船用的长竹篙。几个力气大的汉子轮流尝试,果然,借着水流的力道,竹篙很容易就伸到了桥洞附近。
“碰到东西了!”负责操作的汉子喊道,“是棵大树干,卡得死死的!”
“让开,我来!”赵铁匠接过竹篙,他臂力惊人,猛地一捅,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堵塞的树干似乎松动了一些。
“再来!”赵铁匠又是一捅。
这一次,堵塞物彻底松动,被汹涌的河水一下子冲开。堆积的河水找到了宣泄口,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
“成功了!”河岸边爆发出欢呼声。
赵教头赞许地拍拍陈泥的肩膀:“好小子,观察入微,临危不乱。”
危机解除,镇民们开始清理进水的房屋,互相帮忙晾晒受潮的衣物。没有人指挥,大家都自发地帮助受灾最重的几户人家。
陈泥帮着李婆婆清理完铺子,又主动去帮助孙寡妇家搬运被水浸泡的家具。当他扛着一袋湿淋淋的豆子走出门时,正好遇见也来帮忙的石蛋和小铃铛。
“陈泥,听说刚才的主意是你出的?”石蛋兴奋地问,“你真行!”
小铃铛递给他一块干毛巾:“快擦擦,别着凉了。”
陈泥接过毛巾,看着伙伴们关切的目光,心里暖洋洋的。他忽然明白,这个小镇之所以能在风雪和洪水面前屹立不倒,靠的不是某个人的力量,而是这种守望相助的精神。
傍晚时分,受灾的人家都安置妥当。镇长召集大家在广场上简单说了几句,没有过多的褒奖,只是提醒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互帮互助。
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陈泥看着自己被拉长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瘦弱无助的孩子。他开始有能力为这个小镇贡献自己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观察,一个不起眼的主意。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夜晚,陈泥坐在窗前温习功课。窗外,清河的水声依然湍急,却不再令人恐惧。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
“上善若水。”
老秀才说过,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今天的经历让他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水的力量既可以摧毁一切,也可以滋养万物,关键在于如何引导和利用。
他将这张纸小心地收好,与那只铁皮小鸟、小铃铛送的药囊放在一起。这些都是他在清水镇收获的珍宝,每一件都见证着他的成长。
春风拂过窗棂,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陈泥深吸一口气,知道寒冬终于过去,真正的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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