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嘉园胡同,位于东四北大街东侧,这里比起喧闹的南锣鼓巷,多了一份深宅大院特有的幽静与厚重。
林渊和独臂老头陈大爷一路溜达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四九城的趣闻轶事,脚程不快,权当是消食散步。
“到了,前面那个黑漆大门就是。”陈大爷指了指前方的一处院落,“这就是芳嘉园3号,以前那可是好大的一处宅子,现在虽然成了大杂院,但王先生还住在里头。”
两人迈步进了院子,穿过前院,来到一处收拾得颇为雅致的北房前。
陈大爷也没客气,直接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屋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询问,紧接着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旧却干净的对襟布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书卷气中透着一股子顽主的洒脱劲儿。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玩家”——王世襄。
“哟,老陈?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王世襄见了陈大爷,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个人。”陈大爷侧身让出身后的林渊,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林渊,也是咱们街道办的,刚分到轧钢厂当采购员。这小子跟你一样,是个会吃、会玩、还会做的主儿。昨儿个听说你的大名,非缠着我要来拜访。”
林渊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王先生好,冒昧打扰了。早就听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王世襄打量了林渊一眼,见这年轻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沉稳,眼神清亮,不像是个俗人,便也笑着回礼:“什么大名不大名的,现在就是个赋闲在家的闲人。既然是老陈带来的朋友,那就别客气,快请进屋坐。”
陈大爷见人带到了,便挥了挥手:“行了,人给你带到了,你们聊着。我去找前院的老李杀两盘棋,中午我再过来。”
说完,陈大爷便背着手溜达走了,留下林渊和王世襄两人。
进了屋,林渊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这屋子虽然略显拥挤,但摆设却极有章法。
靠墙立着几个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古籍善本;墙角随意堆放着几个葫芦,看成色都是把玩多年的老件;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屋中间摆放的一张紫檀画案和几把黄花梨的官帽椅。
虽然这些家具上积了些许灰尘,显得有些落魄,但那种古朴典雅的气韵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随便坐,别拘束。”王世襄指了指那把黄花梨的椅子,自己则在一旁烧水泡茶。
林渊也不客气,在那把价值连城的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坐下,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扶手,触手温润如玉,不由得赞叹道:“王先生这把椅子可是好东西啊,明代的黄花梨,这做工、这包浆,也就是在您这儿能见到了,放在外头,那就是稀世珍宝。”
正在倒茶的王世襄手微微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林渊:“哟?小林同志懂行?”
在这个年代,大家都忙着大炼钢铁、建设国家,没几个人会去关注这些“封建残余”的老家具,更别说一眼就能认出材质和断代了。
林渊谦虚地笑了笑:“略懂皮毛,平时喜欢瞎琢磨。我看过一些杂书,对明式家具的线条美感很感兴趣。您这把椅子,造型简练,线条流畅,可谓是‘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当真是极品。”
这几句话,直接说到了王世襄的心坎里。
他这辈子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研究明式家具,如今遇到个懂行的年轻人,那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哈哈,好眼力!这把椅子确实是明代中期的物件,是我早些年在簋街上淘换来的……”王世襄放下茶壶,兴致勃勃地跟林渊聊起了这把椅子的来历和明式家具的榫卯结构。
林渊虽然前世不是专家,但这两天恶补了王世襄未来的着作《明式家具研究》,理论知识那是相当扎实,时不时地抛出两个专业术语,或是提出一点独到的见解,让王世襄大感惊喜,直呼遇到了知音。
两人从家具聊到漆器,又从漆器聊到了养鸟斗蛐蛐。
“我看您这墙角挂着的鸟笼子,做工也不一般啊,是南派的竹刻工艺吧?”林渊指了指墙上。
“你也玩鸟?”王世襄眼睛更亮了。
“以前玩过一阵子百灵,不过现在住大院,人多眼杂,就不怎么玩了,倒是对做菜更感兴趣一些。”林渊顺势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做菜?”王世襄一听这两个字,那精神头更足了,“听老陈说,你是轧钢厂的采购员,以前是是个厨子?”
“是,家传的手艺,以前在河南老家那边掌勺,后来逃荒到了京城。我对鲁菜、川菜都略知一二,不过最擅长的还是根据食材的特性进行创新。”林渊说道。
“创新好啊!做菜这东西,最忌讳墨守成规。”王世襄来了兴致,“我最近在研究一道‘焖葱’,总是觉得火候差点意思,葱香味出不来,反而容易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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