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锦绣阁签下契书,怀揣着那份沉甸甸的定金走出那富丽堂皇的宅院时,傍晚的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姜芷却没有直接雇车,而是选择步行一段。她需要这片刻的独处,让激荡的心绪慢慢平复,也让头脑在秋日的清爽中变得更加清晰。
十日后,一百六十件点心,八种不同品类,每一种都需极致精巧,还要贴合主题,保证在指定时辰完好送达……这其中的压力,远比苏府那八人小宴要大得多。但与之相应的,是成功后所能带来的巨大声望和潜在机遇。风险与收益并存,这本就是世间常理。
她边走边在脑中飞速盘算:哪些点心可以提前准备半成品,哪些必须当日现做;现有的模具是否够用,是否需要连夜赶制或购买新的;阿旺和小草能否独立撑起店里日常的生意,让她能全心投入这次定制;最重要的,食材的采购必须立刻提上日程,尤其是几样时令性强、需要精挑细选的,比如上好的南瓜、饱满的紫薯、新鲜的菊花瓣……
思绪纷繁,但她的脚步却愈发沉稳。穿越至今,从最初的彷徨无依到如今能接下锦绣阁这样的大单,她靠的不仅仅是那份来自现代的灵魂见识,更是脚踏实地、一点一滴的积累和不肯服输的韧劲。这一次,她也一定要做到最好。
路过熟悉的市集,虽然大部分摊贩已收摊,但仍有几家相熟的菜贩还在。姜芷停下脚步,精心挑选了几样赵重山爱吃的菜: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一块纹理漂亮的五花肉,一把嫩绿的小油菜,还有几颗水灵灵的萝卜。又绕到肉铺,称了半斤新鲜的猪肝。今晚,她想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这些日子,她忙于店里和苏府的准备,家里的一日三餐多是凑合,赵重山虽从不抱怨,但她心里总觉着有些亏欠。今日接下大单,算是阶段性的一步,也该好好慰劳一下始终在背后支持她的男人。
提着满满的菜篮回到“回味斋”时,天色已近黄昏。店门虚掩着,阿旺和小草正在里面做最后的清扫,见到她回来,都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急切的好奇。
“老板娘,谈得怎么样?”小草性子急,抢先问道。
姜芷将菜篮放下,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谈成了。十日后,锦绣阁的赏菊宴,一百六十件点心,八种花样。”
“一百六十件!”阿旺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还八种花样!老板娘,这……这做得过来吗?”
小草也是又惊又喜,掰着手指头算:“天哪,那得用多少面粉、多少糖啊……”
“所以,接下来这些天,要辛苦你们了。”姜芷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正色道,“店里的日常生意不能停,但可能要减少一些品种的供应。我会把主要精力放在锦绣阁的点心上。阿旺,你心思细,往后几日的采买,我把单子给你,你务必按我要求的品质挑选。小草,你手脚麻利,店里招呼客人和简单的点心制作就多靠你了。遇到拿不准的,一定来问我,不可自作主张。”
见姜芷如此信任地将重任交给他们,阿旺和小草顿时挺直了腰板,脸上充满了被委以重任的郑重:“东家/老板娘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绝不拖后腿!”
“好。”姜芷欣慰地点点头,“今天不早了,收拾完就早点回去吧,明日开始,可有得忙了。”
送走了阿旺和小草,姜芷关好店门,提着菜篮回到了后面的小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赵重山还没回来。她放下东西,先去看了一眼鸡窝里的两只母鸡,添了把食水,然后便挽起袖子,开始准备晚饭。
厨房里飘荡着令人安心的烟火气。她将鲈鱼刮鳞去内脏,清洗干净,两面划上花刀,用姜片、葱段和少许酒盐腌上,准备清蒸。五花肉切成均匀的块状,焯水后准备做红烧肉。猪肝切成薄片,用调料抓匀腌制,和小油菜一起爆炒。萝卜则切成细丝,用盐杀出水分后,拌上香醋和香油,便是一道爽口的凉菜。
她专注地忙碌着,刀落在案板上的笃笃声,锅铲与铁锅碰撞的铿锵声,油脂遇热发出的滋啦声,以及渐渐弥漫开的饭菜香气,交织成一曲温馨的厨房交响乐。这些声音和气味,让她从白日里商场谈判的紧绷状态中彻底放松下来,回归到妻子最本真的角色。
当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气泡,蒸锅上也冒出带着鱼鲜味的白色蒸汽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
姜芷探头出去,正好看到赵重山推开院门走进来。他似乎是刚忙完镖局的事,额角还带着些许汗意,深蓝色的镖师服上沾了些尘土,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厨房里灯火通明,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饭菜香,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灶台前那个系着围裙、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身影上。
“回来啦?”姜芷笑着招呼,“洗洗手,饭菜马上就好。”
赵重山“嗯”了一声,没多话,走到井边,打起一桶冰冷的井水,哗啦啦地冲洗着脸和手臂,洗去一身的疲惫与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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