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一处看守所。
潮湿,阴冷,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霉味。
李梅蜷缩在单人囚室的硬板床上,双臂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墙角那个小小的,装着铁栅栏的窗户。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一个星期了。
从她被引渡回来,就一直关在这里。
没有审讯,没有提问,甚至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一句话。
每天,除了固定的三餐,唯一会和她打交道的,只有一个叫程度的警察。
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带着一沓厚厚的文件进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签字。”
这是他每天对她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李梅识字。
她看过那些文件,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关于她从澳洲被引渡回国的各种程序性文件,看守所的规章制度,权利义务告知书……密密麻麻,枯燥乏味。
签到后来,她甚至已经麻木了。
但这种日复一日的,死一样的寂静,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李梅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今天,那个叫程度的警察,又在固定的时间,推门而入。
依旧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依旧是那一沓厚厚的文件。
他将文件放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签字。”
李梅没有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变得嘶哑干涩,“警官,我的事要判多久?”
程度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没有立刻回答。
这种沉默,让李梅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过了许久,就在李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终于开了口,“诬告陷害,敲诈勒索,还有行贿。”
“这些……这些都是小事。加起来,最多也就是判几年。”
几年?
听到这两个字,李梅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竟然奇迹般地,落下了一点。
几年……还好……
她还有机会出去,还能见到晓晓。
然而,她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转完。
程度的下一句话,就将她瞬间打入了万丈深渊。
“但是……”
“杀人,判的是死刑。”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哐当~”
铁门上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不绝。
李梅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杀人?
死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杀了谁?
她这辈子,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梁晓晓……晓晓也没有杀人啊!
周富仁的案子,只是为了钱,从头到尾,她们都没想过要害人性命!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她疯了一样地扑到门上,拼命地拍打着冰冷的铁门。
“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谁杀人了?谁杀人了!”
“你们这是冤枉!是陷害!”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走廊里,自己那歇斯底里的回音。
接下来的几天,李梅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恐惧之中。
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杀人和死刑这两个词,日夜不停地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把这十几年来的所有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找出任何与杀人有关的蛛丝马迹。
没有。
根本没有。
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公安机关的一种审讯手段,故意吓唬她,想要让她心理崩溃。
对,一定是这样!
然而,几天后,当程度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这一次,程度带来的,不再是那些程序性的文件。
而是一份份……笔录。
“看看吧。”
程度将笔录推到她面前,“看完,签字。”
李梅颤抖着手,拿起了第一份笔录。
当她看到笔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晓晓的笔录!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
“……我妈李梅,从一开始,就是主谋。”
“她说,这个世界不公平,她说我们不能再这么穷下去了,要弄一大笔钱。”
“我当时就反对了!我说周厂长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结果她打了我一巴掌,骂我假清高……”
“……那杯下了药的茶,是她一个人泡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把我跟周厂长反锁在屋里,自己跑了,我哭着求她开门,她根本不理我……”
“……后来敲诈勒索的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策划和操作的,我只是一个被她推到前面的傀儡,我害怕她,我不敢反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李梅的心上。
这……这是她的晓晓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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