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最后一抹余晖掠过天际,彻底沉入远方连绵的山峦,暮色如同巨大的墨砚被打翻,瞬间将整片荒原染成浓黛色。各家各户的篝火早已次第燃起,跳跃的火光在暮色中连成一片温暖的星河,噼啪作响的柴薪声里,夹杂着旅人低声的交谈与器物碰撞的轻响,本该是夜宿荒野时难得的静谧祥和。
可这份安宁终究没能维系太久,一声清亮却带着执拗的孩童啼哭猛地划破夜空,那哭声尖锐而持久,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般,在空旷的营地间来回回荡。更令人心悸的是,远处黑黢黢的树林里,骤然传来一阵夜枭的尖叫,“桀——桀——”,一声接着一声,尖利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宛如有人在暗处发出凄惨又癫狂的怪笑,听得人心头发麻,浑身汗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夜枭笑,丧事倒!”一道严厉的呵斥骤然响起,打破了营地的骚动,是负责巡逻的护卫,语气里满是不耐与警告,“你们家孩子的哭声招惹了夜枭,难道是想死吗?”
话音刚落,杨家马车里的哭声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捂住,只剩下压抑的“呜呜呜”声,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里发堵。
“不好意思各位,实在对不住!”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从杨家马车里传出,音量刻意提得极高,像是要确保营地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听见,“我家小儿嘴馋,想吃些不值钱的野味,谁知道那家竟然这般自私自利,半点情面都不讲,愣是不肯给,这才让我们家小宝闹了起来。我们这就好好哄,这位大哥,您别生气,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话里的指向性再明显不过,明摆着是说给文二丫和刘峰听的。
刘峰听得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低声咒骂:“这是什么歪理!什么叫不值钱的野味?那是我们姐弟俩好不容易才打来的,凭什么白白给他家?再说了,是他家那个丫头厚着脸皮凑上来要,活脱脱一副强盗嘴脸,现在倒好,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脸可真够大的!”
“不必跟疯狗一般见识。”文二丫的声音清冷而霸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过是无能的狂吠罢了,若是他真敢伸爪子,直接剁了喂狗便是!”
刘峰闻言,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转念一想也是。这一路上,他们姐弟俩为了不引人注目,一直刻意收敛修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可这不代表他们真的怕事。想当年,他们经历过的血雨腥风,比这凶险百倍千倍,杨家不过是普通老百姓里有点钱的人家,在他们眼里,与捏死一只蚂蚁并无区别。
“那行,二丫姐。”刘峰压下怒气,沉声说道,“上半夜我跟着张鼎大哥他们守夜,下半夜就换你,你先好好歇息。”
“好。”文二丫点点头,怀里抱着早已吃饱喝足、打着小呼噜睡得香甜的小咕叽,靠在马车里厚厚的棉垫上,闭目养神,不多时便也沉沉睡了过去。
前半夜的营地并不平静,夜枭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凄厉难听,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祥。营地里大多是走南闯北、见惯风浪的江湖人,按理说对这种夜枭啼叫早已习以为常,可今夜这声音却格外刺耳,听得人心里膈应得慌。老话常说“夜枭叫,丧事到”,这话在江湖上流传已久,且屡屡灵验,众人虽不愿多想,却也难免暗自祈祷,希望这一次的不祥,不要降临在自家车队身上。
江湖上还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谁若是打扰了夜枭的鸣叫,灾难便会悄然而至,降临在那户人家身上。而若想阻止夜枭的尖叫,化解灾祸,只需朝着夜枭所在的方向连啐三口,再狠狠骂上一句“臊死你这个胡说精”,那夜枭带来的灾祸便会自行远离。这传说传得神乎其神,久而久之,竟无人不信,只是今夜夜枭叫得这般频繁,众人虽心有忌惮,却也没人真的敢在这深夜里做出这般举动,只盼着天能早点亮。
张鼎手持火把与长刀,带着刘峰等人一直围着商队的营地来回巡视。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驱散了浓重的夜色,也让守夜的众人精神了几分。寒风吹过,火把上的火焰剧烈摇晃,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偶尔有不知名的野兽在远处树林里发出几声低吼,更添了几分夜的寂寥与凶险。
后半夜,夜色更浓,寒意也愈发刺骨。刘峰巡逻归来,换文二丫值班,小咕叽也腾的一下子醒了过来,窜进文二丫怀里头朝外嗅了嗅,“咕叽”轻叫一声。文二丫摸摸咕叽的头,道:“不睡的话,就陪我去巡逻吧。”。
她裹上厚厚的棉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顺着跳动的火光朝着守夜人的汇合点走去。今夜负责带队守夜的,是周家商行的一个伙计,名叫卞池,这名字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想笑。
后半夜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呼啸着掠过荒原,卷起地上的枯草与尘土,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刷刷刷”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暗中摩挲,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文二丫与卞池等人一同巡视了一圈营地,四周并无异常,众人便都靠在火堆边歇息,一个个哈欠连天,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除了卞池、周家商队带来的两个护卫以及文二丫之外,其余守夜的都是普通的伙计,哪里经得住这般熬夜,困意早已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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