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那一声凄厉的“不好了”,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破了庭院里静谧的温情。
陆野擦拭佩剑的动作停住,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说清楚。”他的声音不高,却让跪在地上的管家抖得更厉害。
“回元帅,是……是工厂送往江南的第一批货,在过云龙江的时候,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水匪给劫了,船上的人……死伤惨重,只有一个人抱着木板逃了回来!”
苏宁捏着舆图的手指收紧,纸张被她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第一批货。
云龙江。
这不是普通的劫匪。普通的劫匪求财,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更不会算得这么准,正好在她大婚之后、第一批货运出之时动手。
这是冲着她来的,更是冲着陆野来的,是打他们镇北侯府的脸。
“逃回来的人在哪?”苏宁站了起来,声音很冷。
“已经……已经安置在偏院,大夫正在看……”
“带我去。”苏宁直接打断了管家的话。
陆野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对管家说:“把人带到前厅,让府里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另外,封锁消息,侯府上下,谁敢泄露半个字,家法处置。”
“是,是!”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你别去。”陆野看着苏宁,“场面不会好看。”
“我不怕。”苏宁对上他的眼睛,“陆野,这是我们的心血,也是冲着你来的,我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野看着她眼里的倔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他牵起她的手,那只刚刚还提着菜篮子的手,此刻稳得像一座山。
两人刚走到前厅,还没等幸存的伙计被抬进来,又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侯府大门。
那不是侯府的下人,而是一个身穿斥候劲装的汉子。
他身上满是泥土,一条手臂上还缠着带血的布条,他是陆野布在京城周边暗哨里的人。
“元帅!”汉子单膝跪地,声音又急又沉,“我们去查了,云龙江上的水匪是假冒的。他们的船只和兵器,都带着京畿卫戍营的印记!”
京畿卫戍营!
苏宁的心重重一沉。
那是负责拱卫京师、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部队。
“而且……”斥候抬起头,面色凝重,“我们的人在下游发现了被凿沉的货船。船上的货物,全都不见了。不像是被劫走,更像是……被销毁了。”
不为求财,只为毁灭。
手段如此干净利落,背景又指向了皇家卫队。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安阳郡主?她没这个胆子和能力,丞相?有可能,但丞相做事,不会留下卫戍营这种把柄。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高高在上,既需要陆野,又忌惮陆野的九五之尊。
这是敲打。
是警告。
警告他陆野,就算你是镇北元帅,就算你战功赫赫,在这京城里,是龙也得盘着。
也警告她苏宁,一个乡野女子,不要妄图凭借元帅夫人的身份,搅动京城的风云。
陆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前厅里伺候的下人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他动了,他要杀人。
苏宁能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怒火已经到了顶点。
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地握住。
“陆野。”她叫他的名字,“不值得。”
为了几船货物,为了一个警告,和一个皇帝撕破脸,不值得,他们的根基还没稳,他们的堡垒还没建成。
陆野转头看着她,眼里的风暴在翻滚。
“他们动的是你的东西。”他一字一顿。
“是‘我们’的。”苏宁纠正他,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只要人在,货随时可以再产,一座钢铁堡垒,不是一天能建成的,我们有时间。”
她的冷静,像一盆凉水,浇在陆野即将喷发的火山上。
他看着她,许久,周身的杀气才缓缓收敛。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听夫人的。”
他随即看向那名斥候,声音恢复了元帅的冷酷:“传我的令,让暗部的人盯紧京畿卫戍营统领,把他从小到大干过的所有脏事,都给我挖出来。另外,告诉江南那边的商路,就说镇北侯府的货,被‘水匪’劫了,元帅很生气。”
一句话,就够了。
“元帅很生气”这五个字,比任何威胁都管用。整个大周的商路,谁敢收那些“水匪”的赃物?谁敢再跟这件事扯上一点关系?
就在这时,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疯狂地冲到了侯府门前。
“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北境急报!”
一声嘶吼,带着血与火的气息,穿透了侯府的层层院墙。
所有人脸色大变。
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摔下来,他手里死死攥着一面小小的令旗,冲进大门,看到陆野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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