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族老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炼狱般的景象。
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都烧成了橘红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焦糊味。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死状各异,每一个都凄惨无比。
而在那遍地的尸骸与火焰中央,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他们都认识。
是苏家那个不爱说话,力气大得吓人的傻女婿,阿野。
此刻,他浑身浴血,手里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铁剑,整个人就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身上那股还未完全散去的煞气,让所有村民都两股战战,不敢上前。
“对不起……我骗了你。”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陆野开了口,对象是那个同样站在火光里,脸上沾着灰,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女。
他的嗓音因为力竭而有些干涩,里面混杂着滔天的悔恨,和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
他不是傻子阿野。
他是镇北元帅陆野。
他是背负着家族冤案和十万将士性命的复仇者。
这个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对她最大的欺骗。
他以为,当这个真相揭开时,他会看到她震惊,恐惧,甚至厌恶的反应。
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她任何的指责。
然而,苏宁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情绪。
平静得,让他心慌。
然后,她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让陆野整个大脑都瞬间宕机的问题。
“京城,我能去吗?”
她的声线很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
“我的海皇酱,还没开到京城呢。”
轰。
陆野感觉自己的世界,被这句话彻底炸开了。
江山,血仇,阴谋,背叛……所有那些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的枷锁,在这一刻,被她一句轻飘飘的,关于酱料的话,砸得粉碎。
他看着她。
看着这个在尸山火海中,想的不是逃离,不是恐惧,而是如何把生意做到京城的女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狂喜,珍爱,还有一丝哭笑不得的荒谬感,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笑。
也想哭。
最终,在全村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这位刚刚手刃了十几人的不败战神,对着那个给了他一个家的少女,重重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点头,是他此生,许下的最重承诺。
“天呐……”
“那些……那些都是死人……”
“阿野他……他杀了这么多人……”
村民们的惊呼和窃窃私语,终于将陆野从那巨大的情绪冲击中拉了回来。
他侧过身,不动声色地将苏宁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那些复杂的,带着恐惧和审视的打量。
他的世界,可以充满血腥和杀戮。
但她的世界,不行。
“村长。”
陆野开口,他的嗓音恢复了属于元帅的沉稳与威严。
村长一个激灵,手里的火把都差点掉在地上,他颤颤巍巍地应了一声。
“这位……大人……”
他已经不敢再叫“阿野”了。
“今夜,有山匪闯入村中,意图行凶,被我当场格杀。”
陆野用最简单的话,为今晚的事情定了性。
“明日天亮,你派人去县衙报官,就说卧牛村遭了匪,让他们来处理后事。”
他的话,不容置疑。
村长连连点头,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
陆野的视线,随即转向了院子角落里,那两个已经瘫软如泥的身影。
二叔和二婶。
苏源那句带着哭腔的指认,他听得清清楚楚。
在接触到陆野投来的冷漠一瞥时,二婶猛地一个哆嗦,一股热流再次失控。
“元帅,元帅饶命啊!”
她疯狂地磕着头,额头在粗糙的地面上磕出了血。
“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猪油蒙了心,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
“家人?”
陆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唇边泛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转头,对村长和几位族老宣布。
“苏老二夫妻二人,勾结山匪,谋害亲族,按族规,当如何处置?”
族老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处置?
谁敢处置这位杀神名义上的“亲人”?
陆野似乎看穿了他们的顾虑,他补充了一句。
“从今日起,我镇北侯府,与这二人,恩断义绝,他们,与苏家再无半分干系。”
镇北侯府!
这四个字,又是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们虽然是乡野村民,但也听说过,那是何等尊贵的人家。
村长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这位贵人,在借他们的手,清理门户。
也是在给他们一个,站队的机会。
他咬了咬牙,对着族老们沉声道:“勾结匪徒,残害同族,此乃大罪,按族规,当逐出宗族,驱离卧牛村,其名下田产房屋,尽数收归公中,以赔偿苏宁一家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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