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野还在楼下抽烟,那点猩红的火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林晚收回目光,拉上了百叶窗。
有些麻烦躲不掉,但赚钱的时机更是稍纵即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对方没冲上来砸门,那就没有什么比搞钱更重要。
“林姐,车来了。”顾欢推门进来,神色有点复杂,“那个……司机师傅不愿意帮忙搬,嫌脏。”
林晚整理了一下衣领,神色如常:“走,我们自己去搬。”
楼下停着一辆破旧的小货车,车斗里堆着四个沾满灰尘的编织袋,还有两个用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旧纸箱。一股陈年的霉味儿混合着烟熏火燎的气息,刚靠近就直往鼻子里钻。
费英站在车旁边,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看着林晚和顾欢穿着干净的职业装走过来,脸涨得通红。
“林老板,这……这太脏了,俺自己扛上去就行。”费英抢着要去背那个最大的编织袋。
“你是手艺人,手是用来拿剪刀的,不是扛大包的。”林晚拦住她,转头对刚从大堂里走出来的保安喊了一嗓子,“刘哥,搭把手,回头请你抽烟。”
三个大老爷们加上林晚和顾欢,几趟才把这些“破烂”搬进会议室。
地毯上瞬间多了几个黑脚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味。
顾欢捂着鼻子,忍不住用脚尖踢了踢那个开了口的纸箱:“费大姐,这都是些啥啊?怎么还有被老鼠啃过的碎纸?”
“那是引火用的……”费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家里穷,买不起引火煤。这些都是以前剪坏了的,或者是样式老了没人要的,俺寻思着反正也没用,就攒着冬天烧炕引火。林老板非让拉来……”
她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觉得自己把这些垃圾拉到这种高档写字楼里,简直是丢人现眼。
林晚没说话,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蹲下身,解开了其中一个编织袋的绳子。
哗啦。
一堆红红绿绿的纸片滑了出来。
确实很乱。有的皱皱巴巴,有的边角发黄,有的甚至还沾着点油渍。但在这些杂乱的纸堆里,林晚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红色窗花。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一角,轻轻抖落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只“金鸡报晓”。
虽然纸张材质一般,但那鸡冠的高耸、尾羽的蓬松,甚至鸡爪抓地的力度,都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尤其是鸡眼睛的位置,不是简单的挖空,而是留了一点极细的红纸做眼珠,顿时让这只鸡活了起来。
“这张,两块。”林晚把“金鸡报晓”放在左手边干净的桌面上。
费英愣了一下:“啥?”
林晚没理会,又从里面翻出一张稍微大一点的“连年有余”,那是娃娃抱鲤鱼的图案,线条繁复,鱼鳞片片分明。
“这张,五块。”
“这个十二生肖全套,虽然有点受潮,但裱一下能救回来,五十。”
“这个‘百鸟朝凤’,虽然只有一半,但是凤凰尾巴剪得好,十块。”
林晚的声音清脆冷静,像是在拍卖行里举牌报价。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纸张摩擦的声音和林晚的报价声。
费英傻了。
她看着林晚像是在垃圾堆里淘宝一样,把那些她准备塞进灶坑里的废纸,一张张抚平,一张张分类,然后报出一个个让她心惊肉跳的价格。
两块、五块、十块、五十……
这些数字在她脑子里乱撞。要知道,她在集上摆摊,一张窗花卖两毛钱还得被人还要搭个福字。
半个小时后。
桌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三摞剪纸,剩下的那堆确实是碎纸渣,被清理到了角落。
林晚摘下手套,从包里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一通。
“一共是四百三十二张有效成品,按照工艺复杂程度和保存完好度,总计收购价……”林晚把计算器屏幕转向费英,“两千四百六十元。”
顾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虽然心疼钱,但看着桌上那些被挑出来的精品,也不得不承认,这费大姐的手艺确实没得挑。
费英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两千四百六十块?
在这个年头,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八百左右。她男人瘫痪在床,一个月药费要吃掉家里所有的积蓄。这两千多块钱,够她男人吃半年的药,够给儿子交两年的学杂费,甚至还能给家里添两袋白面,过年买斤猪肉。
而这些钱,是用“柴火”换来的?
“林……林老板,你是不是算错了?”费英嘴唇哆嗦着,“这就几张纸,哪能值这么多钱?你别是为了可怜俺……”
“费大姐。”林晚打断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当着她的面开始数钱。
红色的百元大钞,一张张落下,发出悦耳的声响。
“一千,两千,四百,六十。您点点。”
林晚把厚厚的一沓钱塞进费英手里,手掌温热有力。
费英低头看着手里的钱,那是沉甸甸的重量,是生活的希望,更是对她这门手艺前所未有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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