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房间没有窗户,无法分辨昼夜。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规律的送餐、定期的生理监测、以及陈静或她助手偶尔出现时带来的、微弱变化的能量场气息来模糊感知。
林野和苏宇在评估后的“恢复期”里,获得了一种脆弱的平静。
他们的待遇确实有了细微的提升。食物不再只是基础营养流质,而是换成了搭配均衡、据说能温和补充特定能量代谢物的餐食。束缚带被解除,可以在有限范围内活动僵硬的肢体。陈静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用更精密的便携设备检查他们的状态,记录数据,偶尔会询问一些关于他们主观感受的问题——例如连接“线”的稳定度、苏宇意识碎片的浮现规律、林野对左半身“空洞”的感知变化。
这些问题看似平常,但林野每次都回答得极其谨慎。他明白,每一句描述,都可能成为对方建立“模型”、预测他们行为、乃至制定控制方案的依据。他尽量提供真实但无害的信息,同时隐藏那些更深层的、连他自己也尚未完全理解的细微感知——比如,当他极度专注于连接“线”时,偶尔能“听到”房间外能量屏障极其轻微的规律脉动;又或者,他左胸的锈蚀纹路在苏宇意识剧烈波动时,会产生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的共振。
苏宇的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能相对清晰地与林野交流,一起分析现状,回忆碎片信息中可能的关键点。坏的时候,他会陷入昏睡,或者被混乱的意象和痛苦记忆碎片侵袭,需要通过连接“线”从林野那里汲取平静的力量来稳定自身。但无论如何,他眼神中属于“苏宇”的理智核心,在缓慢地、顽强地重新凝聚。
他们也在利用这难得的、不被密集测试干扰的时间,尝试进行更主动的“内部探索”。
“我总觉得……我们对这条‘线’的理解太浅了。”一次相对平静的交流中,林野低声说,“评估时,它主要表现的是‘传导’和‘共担’。但它能做的,应该不止这些。”
“你想……主动控制它?”苏宇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
“不是控制,是……‘感受’和‘微调’。”林野解释,“就像我们能通过它传递简单的情绪和意念。能不能尝试传递更复杂一点的东西?比如,一个清晰的图像,一段压缩的记忆片段?或者,不仅仅是单向传递,而是……构建一个更稳定的、属于我们两人的‘内部空间’?哪怕只是意念层面极其短暂的交汇点。”
这个想法很大胆。在“守夜人”严密的监控下,任何异常的能量或精神波动都可能被捕捉。但他们需要一种更隐蔽、更高效的沟通方式,也需要更深入地理解他们之间这种奇特的纽带。
苏宇沉默了片刻,感受着意识深处那些尚未平息的混乱涡流。“可以试试……但必须非常小心。我的‘那边’很不稳定,可能……会污染你。”
“一点点来。”林野说,“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尝试在连接中,同步一个基础的几何图形,比如一个三角形。你想象它,稳定它,然后尝试通过‘线’,不是‘推’给我,而是……让我‘看到’你所想象的。”
接下来的尝试,缓慢而艰难。这比传递情绪或分担痛苦要精细得多。最初几次,苏宇那边传来的只是扭曲的光斑和杂乱的线条,伴随着意识碎片泄露带来的细微刺痛。林野则需要全神贯注地“接收”和“解析”,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心神警惕外界的监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两人耐心的磨合,成功的次数在缓慢增加。他们开始能够传递简单的静态图像,甚至进行极其简短、几乎不引发精神波动的“意念对话”。这种对话不同于语言,更像是一种直接的概念交换,更快,更隐秘,但也更消耗专注力。
他们把这个脆弱的、仅存于连接深处的交流节点,称为“静默回廊”。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在监视汪洋之下悄悄开辟的避风港。
就在他们逐渐适应这种被观测的恢复期生活,并开始在“静默回廊”中尝试拼接更多从苏宇混乱记忆中析出的信息碎片时,新的变化出现了。
来的不是陈静,也不是普通研究员,而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深灰色制服而非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手里拿着一块闪烁着幽光的黑色面板。他没有带任何检测设备,只在两名全副武装、气息凝练的守卫陪同下,走进了观察室。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林野身上,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性的重量和穿透性,让林野瞬间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重新评估了一遍。然后,他转向苏宇,注视的时间更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是观测塔直属调查员,代号‘隼’。”男人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奉上级指令,对‘特定高价值风险样本(双生型)’项目进行初次实地复核与风险再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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